从月子会所出来,边语沁踩着高跟鞋往地下停车场走,鞋跟敲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身后的脚步声如影随形,她猛地回头,吴世勋正双手插兜站在三步开外,夕阳透过玻璃穹顶落在他肩头,把烟灰色西装染成暖调。
边语沁你跟着我干吗?
边语沁皱眉,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裙摆。
吴世勋我…… 我没开车。
吴世勋说得面不改色,眼神却瞟向斜前方,那里停着他的布加迪,哑光黑车身在阴影里泛着冷光。
边语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突然停下脚步,抬手指了指
边语沁那辆是谁的?
吴世勋噎了一下,喉结滚动着转了转脑子
吴世勋我想见深深了。
边语沁我明后天要去西子湾看爷爷,带深深一起去,你要是想去就一起来。
边语沁转过身继续往前走,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心里却清楚这是委婉的拒绝。
吴世勋我没尽到爸爸的责任
吴世勋快步跟上,声音放软了些,带着点刻意的委屈
吴世勋你之前不是说过吗?我是他爸爸。
他微微低头,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像只被雨淋湿的大型犬。
边语沁被这副模样堵得没话说,只能从鼻腔里 “嗯” 了一声。回去的路上,吴世勋借着看后视镜的功夫,飞快给秘书发了条微信,让她安排人把布加迪开回公司车库。
清月阁的客厅里,夕阳正顺着雕花窗棂爬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格子状的光影。边语沁蜷在沙发角落打电话,钱思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兴奋的喘息
钱思颖梧桐巷那栋老洋房敲定了!下周就能签合同!
她边说边翻着手里的设计图,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清晰可闻。
吴世勋在儿童游乐区陪着吴砚深玩。他盘腿坐在地毯上,把积木搭成歪歪扭扭的城堡,小家伙就趴在他腿上,伸手把城堡推倒,咯咯的笑声像银铃。玩累了,吴世勋就拿起绘本念故事,声音放得又轻又慢,指尖划过书页上的小熊图案时,带着小心翼翼的温柔。
晚餐时,吴世勋把吴砚深举过头顶,小家伙笑得口水直流,全蹭在了他的羊绒衫上。
吴世勋深深,以后爸爸的一切都是你的。
他低头亲了亲孩子的额头,语气里的郑重像在立遗嘱。
边语沁端着汤碗从厨房出来,刚好听见这句话,脚步顿了顿。瓷碗边缘的热气模糊了视线,她想起在奥克兰的每个夜晚,吴砚深哭闹时都是她抱着哄,小家伙的小手攥着她的衣角才能睡着。可现在,他却把脸埋在吴世勋颈窝里,依赖得像只找到港湾的小猫。心里忽然酸酸的,像被柠檬汁浸过,涩得发紧。
姜妈抱着吴砚深去喂辅食,客厅里只剩下碗筷碰撞的轻响。吴世勋往边语沁碗里夹了一筷子清蒸鱼,鱼刺挑得干干净净
吴世勋多吃点,你瘦了。
边语沁谢谢,我自己来。
边语沁把碗往旁边挪了挪,鱼肉上的热气拂过指尖,带着点烫。
吴世勋你明天去西子湾?
吴世勋没再坚持,转而找别的话题,勺子在骨瓷碗里轻轻搅动。
边语沁嗯。
吴世勋我明天就先不去了,几个会凑到一起了。
他说这话时,视线落在窗外,夜色正漫过庭院里的梧桐树梢。
边语沁嗯。
边语沁扒拉着碗里的米饭,没抬头。
吴世勋徐明浩他们叫聚聚,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
吴世勋放下勺子,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试探。徐明浩是他们共同的朋友,催了他好几个月,他总以工作忙推脱,如今边语沁回来了,那些推托的理由突然都站不住脚,尤其是徐明浩特意强调 “带家属或女朋友”。
边语沁我就不去了。
边语沁摇摇头,发梢扫过脸颊,有点痒。
吴世勋张艺兴也带钱思颖去,你一起吧。
吴世勋往前倾了倾身,手肘撑在餐桌上
吴世勋人多热闹。
边语沁我和大家都好久没联系了
边语沁把碗推远了些
边语沁我整天围着孩子转,和他们也没话说,坐在那里尴尬。
吴世勋就当给我帮个忙行吗?
吴世勋的声音放得更软
吴世勋大家都带伴了,就我一个人……
边语沁吴世勋,我们已经分开了
边语沁抬起头,眼神清明
边语沁我的身份不合适。
吴世勋除了你,没人合适。
他看着她的眼睛,黑眸里映着吊灯的光,像落了片星空。
边语沁我想想吧。
边语沁最终没把话说死,心里却已经有了答案,她不想去。
接下来的几天,边语沁忙着两头跑。去西子湾看望爷爷时,老爷子拉着吴砚深的小手不放,问东问西,眼神总往她无名指上瞟;回西山枫林看母亲,老太太抱着外孙笑得合不拢嘴,炖的鸡汤全给孩子舀了,只给她留了碗底的姜片。中间还抽了大半时间去梧桐巷,帮钱思颖盯着幼儿园的装修进度,看工人给墙壁刷成天空蓝,给栏杆缠上彩虹色的防撞条。
直到八月初的傍晚,吴世勋发来微信
吴世勋明晚七点,老地方露台餐厅,徐明浩他们都等着。
她才猛然想起聚会的事,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聚会定在老城区的露台餐厅,晚风卷着梧桐叶的气息掠过雕花栏杆,带着点初秋的凉意。吴世勋抱着吴砚深先下了车,深灰色高领羊绒衫衬得他脖颈线条利落,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间那只边语沁送的手表,表带已经磨得有些发亮,却被擦拭得锃亮。
怀里的吴砚深裹着米白色针织连体衣,圆滚滚的小腿蹬着同色系袜子,被父亲稳稳托在臂弯里。小家伙黑葡萄似的眼睛正盯着路边的霓虹灯,口水顺着下巴滴在吴世勋的羊绒衫上,晕出一小片浅痕,像朵没干透的云。
边语沁从副驾下来时,吴世勋下意识地调整了抱孩子的姿势,腾出一只手想去扶她。她绕了一下,避开了那只伸过来的手,杏色灯芯绒长裙扫过脚踝,露出纤细的银链,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边语沁走吧。
她关上车门,率先往餐厅台阶走。
吴世勋快步跟上,在她身侧半步的位置停下,腾出的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碎发。指尖触到她耳尖的温度时,两人都顿了顿,怀里的吴砚深突然抓住边语沁垂在身侧的手,肉乎乎的掌心裹着她的指尖,发出 “咿呀” 的轻响,像只刚破壳的小鸟。
三人往露台走时,吴世勋的皮鞋踩在木质台阶上发出 “笃笃” 声,边语沁的平底鞋则几乎无声。吴砚深被父亲托得高高的,米白色的小身影在夜色里格外显眼,忽然咯咯笑起来,小胖手拍在吴世勋的肩窝处,把羊绒衫的纹路按出浅浅的印子,像朵转瞬即逝的花。
边语沁看着父子俩相似的眉眼,忽然伸手替吴世勋拂去肩上的绒毛,那是吴砚深刚蹭上去的奶渍,在深灰色衣料上像颗小小的星子。指尖收回时,不经意碰到他的肩膀,隔着柔软的羊绒,能感受到他温热的体温。
徐明浩呦,吴总可算来了!
徐明浩从露台栏杆边转过身,手里端着杯威士忌
徐明浩还以为你又要放鸽子。
他的目光落在边语沁身上,笑开了花
徐明浩语沁你终于来了,要不是你,他吴世勋八百年都请不动。
边语沁明浩哥。
边语沁笑了笑,视线扫过露台,好像就差张艺兴了。
吴世勋瞅瞅,我儿子!
吴世勋把吴砚深往怀里紧了紧,语气里的得意藏都藏不住,像只炫耀羽毛的孔雀
吴世勋帅吧?
徐明浩天啊,从不发朋友圈的人,第一条朋友圈就是他儿子。
徐明浩走上前想逗孩子,手刚伸过去,就被吴砚深一把拍开。小家伙紧紧抱住吴世勋的脖子,小脑袋往他颈窝里缩,像只受惊的小猫。
徐明浩行了行了,知道你是儿子控。
徐明浩笑着收回手
徐明浩来哥哥抱抱?
吴世勋要点儿脸吧,还哥哥。
吴世勋皱眉躲开,把孩子往怀里又搂了搂,声音放得极轻
吴世勋深深不怕,爸爸在。
没一会儿,姜妈就按照吩咐来接孩子了。吴砚深一看要走,小嘴一瘪,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小手死死抓着吴世勋的衣领不放,“哇” 地一声哭出来,哭得肝肠寸断。边语沁站在一旁看着,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她带了这么久,从没见孩子这么黏人,吴世勋才出现几天,倒成了宝贝疙瘩,活脱脱一个 “小白眼狼”。
等姜妈抱着哭哭啼啼的孩子走远,吴世勋才转身坐下,袖口沾着几滴晶莹的泪珠。李泰容的目光落在他手腕上,突然开口
李泰容世勋,你这一身够帅,就这手表…… 怎么总戴着?都旧成这样了。
徐明浩你懂什么
徐明浩用胳膊肘碰了碰李泰容,故意拖长了语调
徐明浩这可是语沁妹妹送的,他吴世勋舍得摘?
吴世勋没接话,只是低头笑了笑,指尖摩挲着手表的表盘,那里还留着边语沁当年刻的小爱心。
“可是世勋,你不是离婚了吗?” 角落里突然传来个冷冽的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