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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白桦林与向日葵

  “巴格拉季昂”行动后,德军东线近乎崩溃,苏军进攻气势如虹,连续发起多次战役,兵峰直指柏林。

  为了解决侧翼的威胁,苏军发动了对德国最重要的‘龙兴之地’——东普鲁士的进攻。

  东普鲁士首府柯尼斯堡是德国普鲁士军国主义的发源地,德国近代精神、文化的代名词,德国军官团的大本营;与此同时,东普鲁士还是个工业重镇,有着相当数量的兵工厂,还是重要的交通枢纽,因此攻克这里不管是政治意义和军事意义都十分重大。

  德军把整座城市堡垒化,而柯尼斯堡作为一个历史悠久的要塞城市,有着经营多年的防御系统,市内有地下工厂、兵工厂和仓库,城市外围布设有堑壕和大量防坦克障碍物、在市郊,由适于防御的砖石建筑物、设置于交叉路口的街垒以及永备发射点构成火力网。英国首相丘吉尔将柯尼斯堡称为一座“现代化的重型防御碉堡”。

  如今的苏联红军经过长达四年的战争,已经是一支拥有炉火纯青攻城之术的精锐部队;

苏军通过钳形攻势包围了整个东普鲁士,再集中优势兵力和火力进行攻坚。担任主攻的是苏联精锐的白俄罗斯第三方面军,另外有波罗的海舰队的配合。苏军为这次大战做了充分的准备,苏军集中了约167万人、火炮和迫击炮2.5万余门、坦克和自行火炮3859辆、飞机3097架。而且战术上没有使用快速装甲突击

,而是依托优势火力和兵力稳扎稳打,可见德军防御之坚固。德军则有78万人、火炮8200门、坦克和强击火炮700辆、飞机775架。苏军不管是人数和技术兵器都有压倒性优势。

  1945年1月13日,东普鲁士战役正式打响。

  刚开战之时,苏军肃清外城的德军;但也就是在这场肃清战争时,小春和瓦连京、阿列克里失散了——起因是,德军在夜中发动过一次冲锋,误打误撞地冲散了他们的团部,现在小春身边只有歆然了。

  肃清外城之敌,苏军开始攻城。

  为了进攻柯尼斯堡,苏军调集了十三万七千名士兵,5200门火炮,528辆坦克和自行火炮,作战飞机1600架。尽管苏军实现已经对柯尼斯堡进行了详细的侦察工作,但是苏军还是大大低估了德军的防守力量:苏军最开始认为德国守军只有6万人,但是实际上德军有130000人、4000门火炮和迫击炮、108辆坦克和强击火炮,飞机120架。

  1945年4月6日,伴随着排山倒海般的炮击,白俄罗斯第三方面军开始进攻柯尼斯堡。但是尽管有如此的火力,德军依然依托坚固的工事进行抵抗,很多时候还是需要苏军工兵近距离爆破才能打开通路。同时战役初期天气情况不好,苏军空军无法提供支援,这都限制了苏军的攻势,所以战役一开始苏军进展速度并不快,德军甚至还发起过反突击。

  4月7日,天气条件好转,苏联空军立刻出动支援作战,在一天之内出动4758架次,向德军投掷了1658吨炸弹。在空军的支援下,苏军攻势恢复。至4月8日终前,苏军攻占了该市港口、铁路枢纽和许多军工目标,割断了要塞守军与泽姆兰半岛军队的联系。

  汉斯只是守在东普鲁士德军中的小小一名军人,他深知帝国已经守不住东普鲁士了。他曾是第六集团军中最出名的‘金发魔鬼’,但经历过连续不断的败仗后,帝国的覆灭已经无法挽救,他甚至已经开始陷入彻底的迷茫。

  但他是军人,真正的普鲁士军人,要么就团结一致向前取得胜利,要么就为了自己的国家和军队高高扬起战旗战斗到最后一刻。

  在今夜,他依然顽强地坚守在自己的阵地上;短暂击退了一波冲上来的苏军。

  安尔扛着莫辛纳甘步枪,小跑到汉斯身边,“少校,我们又打退了苏联人的一次进攻!”

  “很好安尔!多亏了你们!”

  如今整个柯尼斯堡的守军都是颓废的,能像他们这样还能发动反扑的战士基本上已经不存在了。

  “少校,我会一直陪着您的!战斗到最后一刻!”安尔坚定道。

  “安尔,你可要保护好自己哦……”汉斯刚想去揽住他的肩膀,给他一个亲切的吻时,温热的鲜血溅射在他的脸上,让他嘴角的笑容瞬间凝固。

  安尔.坎贝尔的心口处炸开了一朵血花,直挺挺地倒下;汉斯拦腰抱住他,嘶吼着射击。

  一发,一发,一发。

  所有的子弹都被清空。

  那个射击安尔的苏联人,彻底没了气息。

  汉斯抱着安尔跪倒在地,眼底的热泪就像不竭的溪流,浑然落下,伤痕累累。

  “安尔,安尔!你会没事的!你会没事!”怔忡苍白的汉斯伸手捂住他汩汩流血的心脏,像个幼稚的孩子。

  “少校……”

  安尔握紧他的手指,掌心被鲜血浸润,温凉如斯。

  “少校,你不要哭,我是幸福的……”安尔挣扎着,他实在不肯闭上眼,但这个世界已经留不住他了。

  “你闭嘴!你闭嘴……安尔……”汉斯将他的脸抱在心口,不断祈求仁慈的天父放过安尔,让安尔能够好好活着。

  “不……”安尔托起他的手指,亲吻他的掌心,“少校……汉斯!汉斯!汉斯!”

  安尔温柔地微笑,美丽的德累斯顿天使,

看到了斯大林格勒雪落的夜晚,天神一样的少校将他抱在怀里;看到了德累斯顿最美丽的落日;看到了家乡的父母姐妹;看到了和平的阳光再度降临世界……

  没有人喜欢战争,就连他也不喜欢战争,可他愿意为了一个人,投入这场战争;他也终于实现了自己的诺言,最后做了一次汉斯的保护神。

  “汉斯,你,你能给我,给我一个回应吗……我爱你……”

  汉斯双眸颤抖,灼热的眼泪全部送给了这个陪伴了他整整三年的人!

  他甚至给不了他一点点的希望,给不了他一点点的承诺。

  他甚至,无法回应他的爱。

  但他愿意回应他对自己的付出,回应这位坚强的战士。

  他附身亲吻他的双唇,安尔幸福地回应着他,在永恒的幸福中升入天国。

  汉斯见到了很多人,爸爸,妈妈,拜思尔

,阿尔鲁克,佛朗斯,海因里希,阿尔弗雷德,莱尔科爷爷,安尔;最后,他见到了歆然,歆然站在他们之间,所有人的笑容都像夏花一样绚烂,只是很不真实,他们都在美丽的人间,只有他活在地狱。

  他只记得当年自己身处绝望之时,有一个善良的中国人向他伸出手,给予他最纯粹的温柔。

  “歆然,歆然,歆然!”

  汉斯哭叫着惊醒,才发现自己跪在安尔埋葬的土地上睡着了。

  他附身亲吻那片土地,他将安尔的遗体埋葬,朝着德累斯顿的方向。

  我的安尔,你一定可以在来生获得最虔诚的幸福;再也不会遇到战争,你会遇到一位爱你的人,你们可以一直一直地享受和平的阳光。

  “歆然?歆然你怎么在哭?”小春听到了歆然细碎的哭声,轻轻问道。

  “小春,在罗马尼亚我看到了汉斯;你知道吗?我当初想过,如果我再次见到小汉斯,我一定要去到他身边!我刚刚还梦到小汉斯了,他出事了!满身鲜血!我再也无法忍受见不到他的日子了!我现在必须要去见他!他就在柯尼斯堡!”

  歆然不管不顾,起身就要扑向柯尼斯堡。

  “歆然!你冷静点!”小春捆住他的腰,“现在苏军攻势正猛,柯尼斯堡里的德军又很混乱!你要是贸然前往,会出事的!”

   歆然已经听不进任何声音了,他的手肘往后一顶;小春腹部一痛,力道松了些,再也抓不住歆然。

  他慌忙叫醒身边的战友,让他们和自己一起,赶紧去追回歆然。

  歆然误打误撞地进入德军阵地,德军此刻是惊弓之鸟,秩序混乱,几乎已经没有成建制的编制了;这也是他为何能轻松进入的原因。

  两名巡逻的德军发现了他,准备将他押解到少校面前处置。

  “少校!我们抓到了一个企图混入的间谍!”

  汉斯刚从安尔的埋葬地回到自己的指挥部,闻声抬头,却在见到那个人时,彻底陷入了癫狂的喜悦和不解之中。

  “歆然!”

  汉斯让两名巡逻兵退下,他紧紧拥抱着歆然。

  “歆然!你怎么来了歆然!”汉斯将脸埋在他的颈窝,泪水溅在白皙细腻的皮肤上,触感冰凉。

  歆然抱住他,温柔道,“小汉斯,我来了!我再也不离开你了!”

  汉斯情难自已地亲吻他的脸颊和嘴唇,这是歆然的味道,这是他的爱人歆然!

  “小汉斯”歆然抚摸他通红的眼角,“你刚才肯定是大哭过,是发生了什么吗?”

  汉斯怔住,他从怀里拿出一张照片,照片上的红发男孩笑容清爽活泼,伴随着德累斯顿的美丽日落,他就像晚霞的天使。

  “歆然,这是安尔.坎贝尔,我最好的朋友。可就在刚才,他死了;我又失去了一个好朋友!”汉斯悲伤道,“歆然,他爱我;可我却无法回应他!歆然,你说我是不是很笨?我辜负了一个如此爱我的人,他甚至是为了救我而死!”

  歆然拿过照片,轻轻亲吻照片上的男孩。

  “汉斯,他是幸福的。”歆然温柔地将照片贴在心口,“他是我们最好的朋友,也是我们永远的家人;他是幸福的,因为你知道了他对你的爱,这个世界上最难说出口的就是爱情了,我也很感谢他,能够代替我陪伴你渡过这几年最难的时候——我们都爱他,汉斯,我们都是爱他的!他一定会获得永恒的幸福!”

  “歆然……”

  汉斯勾住他的手指,低眉望着他。

  歆然知道他的心思,温柔一笑;他将照片妥帖地放入汉斯的口袋里,剥下他的军装外套,放在桌子上。

  修长的手指开始一颗一颗地剥开汉斯衬衫上的纽扣,他的身上都是伤疤,虬结狰狞,但歆然一点也不在乎,一点一点地,细致地亲吻他的伤疤;他躺在地上,纯然如美丽圣洁的雕塑,紧紧抱住歆然。

  歆然托起他的下巴,柔柔地吻住。

  我的汉斯,我的德国玫瑰,我的德国公主,我爱你,我再也不愿和你分开,再也不想承受失去你的痛苦。

  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

  他温柔地抚摸汉斯,让汉斯在春水荡漾的柔软里,不断上升,直到山巅;汉斯在他的怀里多么的娇羞可爱,令他无比怜惜和爱恋。

  歆然幸福地睡去,直到第二天,他穿着苏联医疗兵的衣裳,身边只有苏军战士。

  没有他的德国玫瑰。

  “歆然!”

  小春抱住他。

  但他推开了小春,踉跄地扑到窗前。

  屋外,苏联红军如同钢铁森林,潮水般涌动,呼声震天。

  他跌倒在地,泪流满面。

  汉斯独自一人踏上返回柏林的道路,他的歆然在昨夜向他许下了一生的诺言;他的歆然呼唤着他,唤他德国玫瑰,他是他心中最美丽温柔的德国公主;他会永远陪伴他。

  但是我的歆然,现在帝国即将毁灭,我是帝国军人,不能将你也拖下水;你该跟随胜利者高高扬起正义的旗帜,不该和我这个失败者沦落。

  对不起,我的歆然。

  4月9日,已经龟缩在柯尼斯堡城内,被苏军飞机大炮狂轰滥炸的德军终于支撑不住,选择了投降。是役德国伤亡42,000人,被俘92,000人,苏联伤亡60,000人。

  柯尼斯堡战役后,德国的“龙兴之地”不复存在;4月25日,美苏两国在易北河畔的托尔高会师,纳粹德国的覆灭,只在一步之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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