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时将生死忘却的龙令众神恐惧，龙世代相传的武艺也是以此为核心，而现在的我却根本无法全心投入战斗，莫名其妙产生的恐惧将我的节奏完全打乱。他妈的，这要怎么打？我完全落入下风时，听见下方传来枝夜焦急的大喊：“龙先生，接住这个！”
下意识回头，看见一根手指朝我的方向飞来，手指末端粗糙的断面将血液与碎肉抛出无序的轨迹，枝夜喊道：“龙先生，把它塞进那人胸口的漩涡里！”
枝夜的眼神坚定无比，我看见她缺少小指的左手正淌着血。我像被黑白火震慑出无名恐惧般说不出缘由地信任枝夜，回身接住指头，袭向神秘人。神秘人的反应将指头的作用诠释得淋漓尽致，黑白火流旋转缠绕，形成爆烈的火柱，猛然从胸中漩涡射出。来吧，将漫天乌云镀成琥珀色的浓密闪电迅速汇聚在我头顶，猝然倾泻而下，我的视线被激荡的电光遮蔽，这一刻，天地好像被琥珀色的丝线紧密地缝在了一起。我紧攥最闪耀的一匹闪电，逆黑白火流而上，良久，终于近身神秘人。黑白火有凋零万物之能，但也会逸散，闪电触其便溃，却如汪洋巨浪般没有穷尽。神秘人的身体承受不住使用巨量黑白火所带来的负荷，皮肤裂缝越来越宽，黯淡成灰色的碎片不停掉落，他似乎企图在身体即将彻底崩毁之时解开所有对黑白火的束缚殊死一搏，但这需要时间，黑白火流迅速孱弱的破绽被我抓住，挥舞闪电劈穿最后的火幕，将指头送入他的胸膛。
被指头侵入胸膛后，神秘人的身体开始崩毁，四分五裂的模样像一个被摔碎的白瓷花瓶，黑白火漩涡仍悬浮半空，缓慢旋转时，黑火褪去颜色，漩涡转变为纯净的白，接着，忽然爆炸。快，太快了，爆炸的速度超出我的反应速度，我来不及撤离，更来不及带着龙濯与枝夜撤离，情急之下，只得尽量张开双翼包裹漩涡，希望能化解爆炸的些许威力。这一下，我应该会死吧，我闭上眼睛，这么想着。一股意料之中的强大冲击力击中我的胸膛，但却没有对我造成丝毫伤害，我急速坠落时睁开眼，看见枝夜跃进空中，她的双眼通白，眉心浮现一条裂纹，身体化作的黑色烟绺中展开熟悉的黑莲花瓣，代替我，把即将爆炸的白火漩涡完全包裹，一丝白火也没有从花瓣之间溜出。
黑莲吞噬漩涡后，再次化作烟流飘散，凋零与盛放同样静谧，托举枝夜的最后黑烟轻柔地吻过她的额头后，也消失在空气中了。我接住坠落的枝夜，她的额头中央留下一道黑色的长线，或许是黑莲的吻痕，或许是闭合的第三只眼。枝夜的皮肤更加苍白，如同死去的人，她躺在我的臂弯里，看着我的眼睛，微笑与气息一样微弱，说：“龙先生，你又救了我一次。上次你问我的问题，我已经找到答案了，开花时她又出现了，这次我问了她的名字，她说她是枝流。”
原来枝夜体内蕴藏着枝流的力量，枝流，初始生息啊……其实我已经不再有追问枝夜体内神明的想法，我在意的只有她的安危，没想到多年前的随口一问会使她铭记至今，我说：“宝贝，别怕，没事的，咱们去找沉湮和俣寂，他们有办法治好你的。”
“这就是刚才的漩涡妖怪。”枝夜张开幼小的手掌，一片燃烧在黑色火焰中的白桃花瓣静静躺在她掌心，她认真地说：“一定要让它时刻浸泡在我的血液中。”
我转头看向昏迷的龙濯，明白已至危难关头，连忙点头表示明白。我无暇顾及使用龙躯造成的影响，真身现出的同时，双翼完整展开，翼面流转的狂风击碎厚重的乌云。我看着翼尖掠过浅云之溪，回想起神秘人，不知道他的目标是我和龙濯还是枝夜，我心里苦笑了一下，自言自语道，龙覆海啊龙覆海，你怎么就那么心软啊，你不知道自己没办法照顾好任何人吗？
仅片刻便抵达昼映楼上空，我化作人形落地，一脚踹碎大门，喊道：“沉湮！沉湮在不在！”
大厅空荡，沉湮不在，俣寂坐在角落喝茶，不，也不是喝茶，和沉湮一样喝的是神血，不过是橘子味的。我的突然出现似乎吓了俣寂一跳，她端着茶盏的手抖了一下，撒了两滴橘色的血在她手上。俣寂低头看着手上的污渍，不悦地撅撅嘴。
“嫂子，能不能帮帮我？”我将枝夜与龙濯平放在茶桌上，急切地问道。
俣寂每回听见我喊出“嫂子”二字的时候，总会不动声色地笑一下，然后答应我的要求，这是我三年前发现的窍门，没有“嫂子”这俩字，她连一句话都不会跟我说。
“这副身体救不了了。”俣寂转腕，手指轻轻划过龙濯脸颊，一缕若隐若现的白火摇曳在俣寂的指尖，她说：“她的体内已经被这火烧空了。”
“嫂子，你再想想办法嘛。”我央求道。
“好吧。”嫂子两个字像是俣寂笑容的开关键，她笑了笑，将右手腕放在龙濯胸口时，耀眼的金色血液从她自发裂开的伤口里流淌而出，将血洞填满。
热浪以龙濯为圆心，凶猛地翻滚。我的鳞片之下可以喷发出眨眼贯穿山脉的火焰，我对高温有极高的耐受度，但金色血液中迸发出的温度仍使我的皮肤刺痛。剧烈的疼痛将嚎叫从龙濯的喉咙里挤压出来，上次见她这么痛苦还是在更换混龙身躯时。据说世间所有生物将死时体内都会燃起白色的火焰，也就是说，所有生命的死因都是被白火吞噬生息，我曾见过受伤严重的神和人，照例说早该死了，但在经过漫长的疗养后，却奇迹般地复原，这样的情况便是白火还未从体内诞生，只要白火没有出现，无论如何都不会死，世间生息会垂青于你，使你恢复如初。夺走生命的白火没有温度，也不是每次颜色都会深到足以被察觉，绝大部分生物死去时白火都近乎透明。白火有时迅猛如白漩涡爆炸，让你没有连哀嚎的机会都没有，有时则缓慢地碾碎你的生命，使你产生连绵不绝的痛苦。传说一切白火都来源于初始死亡桃浪，但没人能证实。龙濯在原本的身体刚燃起白火苗时被我抽出魂魄，注入死去混龙刚被白火夺取所有生息的身体，她面对过未完全生起的白火和已经熄灭的白火，依靠不屈的意志扛过足以使龙魂失色的劫难，才获得新的生命。
灌满龙濯胸口血洞的耀金血液褪成皮肤的颜色，她的身体恢复如初，若隐若现的白火已被成功驱散。俣寂的力量可以驱散死亡啊……她又是何方神圣呢……
“好了，明天就能醒了。”俣寂手腕的伤口自发愈合，她坐在椅子上，叼着一根香烟，冲我摆摆手：“走吧。”
“还有她，她身体的情况怎么样？”我连忙为俣寂的香烟点火，说道。
“嗯？你说她？”俣寂奇怪地看着我，好像我问出了一个愚蠢的问题，烟气从她嘴里缓慢地飘出，她说：“你不知道她是谁吗？她是枝流化身居住的身体，初始生息仍在她的体内。”
我不知道俣寂的意思是不是初始生息的力量可以压制白火的诞生，万一不是咋办，为避免意外，还是开口问道：“意思就是她没事对吗？”
“对，没事。”俣寂看着我焦急的神情，忍俊不禁道。
“多谢嫂子。”我说：“改天我带好喝的神血来请你喝，要橘子味道的吗？还是草莓味？”
“我喜欢橘子味。”在我即将离开时，俣寂叫住我，说：“以后离那孩子远点吧，枝流的敌手不是你可以应付的。”
“我可不可以问一下，枝流的对手是谁。”
“今天你遇到的胸口中有漩涡的神隶属于一个名叫死火静涡的组织，成员数以亿计，他们体内携带的黑白火足以猎杀初始之神的化身。”俣寂说：“你知道这些就足够了。”
“好的，谢谢嫂子。”我苦笑了一下，回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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