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是巫女。”
一道爽朗却带着轻蔑的声音穿透喧嚣的妖群,直达戈薇耳中。她看见一个陌生男人推搡开众妖,径直走到她面前,那打量货物的眼神让她极为不适。
“有什么问题吗?”
“杀生丸的…”他几乎要凑到她的脸上,喷洒的浊气直面吐在她的脸上:“妻子。”
像辛之介一样的妖怪,戈薇皱了皱眉头后退了一步。身侧的犬夜叉猛地冲上来将他推开,“你找死?!”
川莲后撤着,身体微微往后仰,扭头与其他妖怪交换了一个戏谑的眼神,“巫女是杀妖怪的,你不会不知道吧?”
他耻笑着,刻意加重了最后两个字:“半、妖。”
犬夜叉一把狠狠打开川莲的手,妖瞳怒视着对方,龇牙吼道:“少废话!我想护着谁就护着谁,关你屁事!”
“真让人害怕——不过话又说回来,”川莲假装哆嗦了两下,嫌弃地往身上擦了擦被他碰过的手,“我怎么不知道西国什么时候有个半妖了。”
“大人,他是……”身旁有人凑到他的耳边想提醒。
他故作恍然,声音陡然拔高:“啊!原来如此!你就是那个私生子啊。”
众妖闻言全都下意识地倒吸一口气。
便要挑在这种大喜的日子,而且这里还是西国的领地。且不说凌月仙姬就坐在主座,就是他刚刚调戏那个人类的模样,都够那犬妖长子将他千刀万剐。
私生子三个字彻底将犬夜叉激怒,他猛地抬起拳头砸向川莲的脸。但甚至还没靠近,围在川莲腰上的羽毛刹那间飞出,狠狠扎入他的手背,将犬夜叉击退。
犬夜叉吃痛地收回手,手背上被羽毛贯穿的位置瞬间变紫变黑,鲜血汩汩涌出。
“啊抱歉抱歉,我的小宠物有点护主。”川莲打着哈哈,俯身‘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犬夜叉低着头没说话,目光凝在流血的掌心中,摊开的妖爪轻轻跟随耳朵颤动两下。
隐藏在阴影里的嘴角却勾起:“就这点小伤,你也太看不起我了。”
川莲反应过来时,他的爪子已经钳在了自己的喉咙上的致命位置。刺入的羽毛早就被他硬生生抽出,甩落在地上,上面还保留着他的血液。
“川莲大人!”他身后的随从们瞬间反应过来,奋然拔刀上前,刀刃齐刷刷指向犬夜叉,“你知道我们大人是谁吗!胆敢如此放肆!”
他们将犬夜叉一行人团团围住。
“我管他是谁!敢动这个女人,我就用这只手把你们全部撕碎!”
“犬夜叉……”戈薇望着他坚定的背影,心头涌上一阵暖意,恍惚间竟生出一种“吾家小犬初长成”的欣慰。
却见犬夜叉突然扭过头,金眸灼灼,一脸郑重地对她说:“喂死女人!别怕!我会替那个混蛋保护好你的!”
“……”
戈薇眼底刚刚漾起的感动瞬间收回,全部化作无语。她默默握紧了拳,额角似乎有青筋在跳动。
我说你这张嘴啊……
川莲侧开头,用手轻轻抚摸着抓痕,讶异只持续了一瞬,随即化为一种欣赏:“真不愧是斗牙王的子嗣……”
但这么好的血脉,浪费在一个半妖身上。
“太可惜了。”
他嗓音因窒息变得有点嘶哑,‘不经意’的问:“这么护着她……难道你也喜欢这人类?”
这句话虽轻,却如投入静湖的石子,瞬间在妖群中荡开涟漪。
“不会吧?”
“兄弟俩竟喜欢上同一个人?”
“简直有辱犬大将威名!”
窃窃私语如毒蔓蔓延。
西国犬将们当即按刀上前,在翼族外围又形成一道包围圈,两国妖将刀锋相向,妖气无声地碰撞,原本喜庆的宴席顿时剑拔弩张。
妖群向两侧退开,让出一条通道。
通道尽头,一位肩披与杀生丸相似战甲的犬族统帅稳步走来。银甲铿锵,每一步都踏出沉重的回响。
他冰冷的目光先是扫过被围在中心的戈薇,那眼神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随即才锁定川莲,声音响彻宴场:“阁下!请注意您的言辞!”
川莲举起双手,耸了耸肩表示无意,“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好奇问一嘴而已。但是看你们这么紧张,难不成……”他稍稍停顿一秒,黑玉耳坠轻晃动出声。
“我说的是真的啊?”
夜牙瞬间抽出刀刃,锐利的刀锋中对准他的面容,一大堆妖将从外层涌入进来,刀面映照着他的冷视。
“还是说,这场婚宴根本就是一场骗局?”川莲的声音响起,他环顾四周扬起一个笑容,“一个连新郎官都不重视的婚宴,何来真心实意?”
包括那个突如其来的奇怪妖气,但是没一会儿就被西国的妖力全面覆盖,像是刻意隐瞒。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透露着这场大典的诡异和刻意。
他话音一转,视线落在他们之中的小女孩,“还有这位……小妹妹。”
被突然点到名的小枫身体骤然一僵,下意识地握紧桔梗的袖子。
他和她对视一眼,露出一个很友好的笑容,“我听见了哦,抢、婚。”
刹那间,所有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枫稚嫩却瞬间煞白的脸上。
小枫立马辩驳:“那只是……!”
“那只是孩童的无心之语。”
桔梗上前一步,不着痕迹地将小枫护在身后。她抬头看向川莲,眼神澄澈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是无心还是有意,我可就不知道了。”
川莲拖长了语调,目光饶有兴味地在桔梗与小枫之间流转,仿佛在欣赏一场有趣的戏剧,“孩童口中,往往才吐真言呢……这位巫女大人,您又何必急着替她遮掩?”
桔梗眯起双眼,事情发生太快,她一时竟没法反驳。
“但若真是骗局。”川莲声音扬高,刻意让在场众妖皆能听闻,“我东翼国路途尚近,倒也无妨。只是南国使者翻山越岭、诚意献礼。西国……是不是该给他们一个交代?”
南国使者是一位身披白貂、气质雍容的女妖,闻言微微蹙眉,并未立即附和,只是优雅地轻摇手中扇子。
北境的豹妖抱着臂冷哼道:“谁家送礼不是跋涉而来?就你东翼国的话多。要打就打,扯什么南国北国当幌子,聒噪的要命。”
殿中气氛陡然紧绷,所有妖的目光都一致地投向了戈薇。
这位名正言顺的‘西国大殿下夫人’。
就在这暗汹的寂静中,一道银色流光撕裂长空,磅礴妖气轰然降临。杀生丸的身影倏然落地,银发飞扬,金眸冷冽,恰好停在戈薇身侧。
戈薇看着突然出现的杀生丸,琥珀色眼睛眨了眨眼,随即展开明媚笑容。几乎毫不犹豫抱着他的手臂,仰起脸甜甜的喊:“夫君——!”
动作极其自然,声音更是让周遭听清。
带着全然的信赖与亲昵。
一瞬间将所有关于“关系不睦”或“骗局”的窃窃私语击的粉碎。
听着四周此起彼伏的抽气声,戈薇眼底飞快地划过一丝狡黠。
演技简直满分!
杀生丸一顿,随后抬起金眸,冰冷的目光扫过全场,最终定格在川莲身上。
“需要什么交代?”
川莲脸上的笑容骤然僵住,没料到杀生丸真的会和一个人类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
“西国的典礼又何时需要向宾客交代流程?”
凌月仙姬空灵的嗓音自高座之上传来,她不知什么时候从内殿出来,俯瞰着下方的暗涌,唇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
她眼波流转,扫过在场众妖,最终落回川莲身上,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下了所有嘈杂,“莫非我西国行事,还需经你同意?”
她微微前倾,绒尾轻摆,带来无形的威压。
“南国的礼物,西国自会以礼相待。至于东翼国……”她轻笑一声,意味不明,“诸位若是觉得受了委屈,现在便可离去。西国——绝不强留。”
话音落下,整个大殿鸦雀无声。
凌月仙姬的威压如实质般弥漫开来,众妖在这绝对的寂静中面面相觑,终是无人再敢多言。
僵持片刻后,妖群开始逐渐散去。
凌月仙姬眸光微转,落在一旁静立在戈薇身旁的杀生丸身上。“杀生丸,”她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你随我来。”
杀生丸金眸微敛,并未多言,向着内殿深处走去,银白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大殿之中。
有侍女来到戈薇的身边,低声说道:“几位大人,天色已晚,请随我等至内殿歇息。”
桔梗对领路的侍女温和地点了点头。
犬夜叉大摇大摆地跟上去,瞥见立在原地的川莲,嘲笑道:“你们都没看到他刚才那个表情!”
小枫看了看脸色阴沉的川莲,吓得赶紧扯了扯衣袖示意他安静,“喂!你快别说了!”
“切!怕什么!”
戈薇跟在他们后面,就在与川莲擦肩而过的刹那,她目光不经意地落在他颈间,那里坠着一枚正微微发亮的玉坠。
“你的玉。”
川莲愣住。
“最好别再带了。”
夜幕逐渐降临在这片强大的境地,戈薇被侍从们领到一个宫殿内,且并不被允许桔梗或者小枫的一并进入。
“可是……”
眼前的门自动推开。
地上铺着妖兽的皮毛,中央设有坐席,材质似玉又似妖骨。桌上伫立着妖火,幽兰或苍白的火焰永恒燃烧,妖冶、诡魅。
“我今夜需要住在这里吗?”戈薇问。
“是的戈薇大人,接下来的这些日子您都需要在此就寝。”
一排的犬妖侍从们站在门口,没有踏入门槛半步,为首的春芽站在最前方说道,“还请大人见谅,殿内的温度常年不太高。”
“没事的,谢谢你们。”
春芽异样地看着屋内站着的女子,她微笑着朝这边感谢。真是奇怪,好像哪里不太一样……但春芽却说不出来具体是哪发生了偏差。
弯腰行礼后,便带着身后的侍女们离开。
“她真的会是我们的妖后么。”
“一点妖力都没有,到底凭什么配上大殿下。”
“仅仅是一介人类。”
“够了。”走在她们最前面的春芽停住脚步,她回头提醒她们已经逐渐越界的言语:“无论她是什么身份也轮不到你们来议论。”
她们低下头不再说话。
层层繁复又沉重的宴服褪至戈薇的腰间,洁白无瑕的内衬逐渐显露出来,妖火左右摇摆着,像是被什么力量波及而晃荡。
原本霸占屋内的灵力触及到什么,凝结后回到自己的体内,她回头,高大的妖怪立在她的身后。戈薇吓地后退了好几步,跌坐在床塌上,“你……”
“你为什么在这?”他皱着眉,对她的出现不解,这个宫殿不可能会有除他外的第二人进入。
他的语气太过可怕,她的声调越说越小:“……是侍女们带我来的。”
“哪个侍女?”他继续追问着,仿佛势必要找出那个人为其降责。
“喂!你在审犯人吗!”
总是这样,蛮不讲理。
戈薇琥珀色双眸燃着怒火,“如果是我误闯了你的地方,我可以道歉,但是…白天那未经过我同意的典礼,你是不是也要给我一个解释?”
她的质问回荡在殿内,妖火不安的摇曳,宫殿瞬间静下来,只剩下妖火摆动的细微声。他静立良久,沉重的银甲随着呼吸声发出摩擦声。
他开口,“抱歉。”
“诶?”
她一怔,没料到会得到这样的回应。
“本是引出背后的人。”他的嗓音低沉,垂下眸,“是我没有考虑周到。”
她没见过杀生丸这种姿态,本意也不是让他道歉,毕竟他从来都是一种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模样。
“那他……逃走了吗?”
“嗯。”他继续说道:“包括宫殿的事,是我没和母亲商量,一般这里不会有人踏入。”
严格来说,是任何人都不被允许入内,他很讨厌和人共处一室,这也是他下达的命令。
由于是妖怪,所以对温度并没有要求,在西国若是玲来访时,也是被他安排在偏殿,那里往往温暖些,里面也有一些于他不重要的被褥、茶盏等。
但这些他没有说出。
一下解释了好多字……戈薇呆住了,“那,还有宫殿吗,或者我去和小枫她们一起睡吧。”
“会冷?”他突然打断她。
“……不是这个原因。”
不是你自己说这是你的地盘,不让人踏入吗……至少她总结出来是这样的。
怎么现在反倒问起这个?
“待在这吧。”他一想到这几天可能会被那群大臣围住的情形就格外头疼。身份在这里还是个皇子,他不好使用太重的语气。
“……好吧。”他都这样要求了,戈薇也不好再说什么,虽说两个人共处一室听起来很奇怪,仔细想想,平时接受委托外出时,她一般也是睡在离他不到一米的位置。
好像,也没什么可避嫌的……
厚重的灰色妖毯盖在身上一下将她整个身体淹没,她翻了个身将脑袋探出,发丝凌乱地贴在脸上。
朦胧地妖火映照下,杀生丸正端坐在中央的坐席上,华贵的六角梅纹战袍垂落在地,竟显得人类贵公子的模样。
像是被刻意消除了殿内的声音,她只能听见体内扑通扑通的心脏声,她小声地问:“会打扰到你吗?”
杀生丸泛着金芒的妖眸轻抬起。
“我的灵力。”它们早已不受控制地从体内释放,占领着殿内的各个位置。整个宫殿,早已分不清是她的灵力,还是他的妖力。
他目光落回桌上的骨简,上面一般以妖力记载着重要的契约和历史,“不碍事。”
察觉到她的灵力更加肆无忌惮地靠近,他抬起头,发现本应该在休息的巫女已经凑到他的旁边。她好奇地问:“诶——好神奇,它们不像是用笔记录的。”
像是古代历史中的竹简,戈薇眼里充满了惊奇,试探性触碰着里面的文字,它们像是附着了生命,从里面漂浮上来。“好……好厉害!”
“……”
戈薇没注意到他的表情,她双手交叠着,趴在桌上,新奇地平时接受委托外出时,她一般也是睡在离他不到一米的位置。
好像,也没什么可避嫌的……
厚重的灰色妖毯盖在身上一下将她整个身体淹没,她翻了个身将脑袋探出,发丝凌乱地贴在脸上。
朦胧地妖火映照下,杀生丸正端坐在中央的坐席上,华贵的六角梅纹战袍垂落在地,竟显得人类贵公子的模样。
像是被刻意消除了殿内的声音,她只能听见体内扑通扑通的心脏声,她小声地问:“会打扰到你吗?”
杀生丸泛着金芒的妖眸轻抬起。
“我的灵力。”它们早已不受控制地从体内释放,占领着殿内的各个位置。整个宫殿,早已分不清是她的灵力,还是他的妖力。
他目光落回桌上的骨简,上面一般以妖力记载着重要的契约和历史,“不碍事。”
察觉到她的灵力更加肆无忌惮地靠近,他抬起头,发现本应该在休息的巫女已经凑到他的旁边。她好奇地问:“诶——好神奇,它们不像是用笔记录的。”
像是古代历史中的竹简,戈薇眼里充满了惊奇,试探性触碰着里面的文字,它们像是附着了生命,从里面漂浮上来。“好……好厉害!”
“……”
戈薇没注意到他的表情,她双手交叠着,趴在桌上,新奇地问:“是在查什么东西吗?”
杀生丸看着她十分好奇的表情,难得耐心地解释,“在查混沌兽的记载。”
“有线索了吗?”戈薇不自觉地向前倾身,发丝从肩头滑落。
“找到心脏。”
“心脏?”
“嗯。是唯一出去的办法。”
“那我们应该怎么找它的位置?”
她眨了眨酸涩的双眼,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案边缘,案上的妖火一跳一跳的,将她侧脸映的忽明忽暗。连带着杀生丸的声音都隔了一层薄纱。
“异界之魂。”
异界之魂?是她吗?
“可我……”
“混沌兽的心脏会与你……”他的话变得很遥远,戈薇看见他薄唇开合,却像浸在水中听不真切。
杀生丸的银发在余光中流淌着月华般的光泽,她恍惚想起现代实验室的光谱仪。这个荒谬的联想让她轻轻笑了一下,笑声却化成一个小小的呵欠。
忽然肩膀有了重量,他侧目,是巫女安静地睡颜,身体因熟睡而不受控制地倾斜,她靠在他的肩膀上,睫毛轻颤着身体蜷缩在一起。
她单薄的内衬在寒凉的空气中显得格外脆弱。杀生丸视线落回骨简当中,肩上雪白色绒尾无声地舒展,自下而上地将她完全包裹、取暖。
沉睡的戈薇无意识地往绒毛深处蹭了蹭,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妖火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