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我们是因为闲得没事才帮你?你看看你自己——滑板车给你配了,可一次也没用过,为什么?因为你根本掌握不了方向,还容易摔倒。你趁午休偷偷练习的事情,我们也都知道。你不是想独立吗?可结果呢?每次都被轩染撞见,弄得大家心里都不得安宁……
其实达达没有这么说,但在我的耳中,他的话就是这样。他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柄锋利的长剑直直刺入我的心房。
那一刻,我只觉得自己的尊严仿佛被踩在了脚下,苍白的脸色掩盖不住内心的羞愧与挣扎。
从那天起,他们对我的照料依然如故,只是每次面对他们的关怀,我总会不由自主地低下头。
挑杯决赛仅剩四天。
那一天,长生陪我去理疗,我没有料到,就在那天,我终于明白了自己内心的纠结,也彻底看清了此前种种异常的缘由。
长生陪着我做完理疗时,夜幕早已悄然降临。
寒风一阵紧过一阵地掠过街巷,冰冷的触感直逼肌肤,瞬间激起满身鸡皮疙瘩。
长生忽然开口,说我最近变得很奇怪。我不解,问他何出此言。
他顿了顿,说自从挑杯初赛那天我落泪之后,他便发现我有时会怔怔地盯着某处发呆。
我手中的动作猛地一顿,随即下意识挺直了背脊。尽管神色依旧维持着淡漠,但眼底那一丝细微的情绪波动,终究还是没能逃过他的目光。
他关切地追问着,而我们已不知不觉扫码进站,站在站台边等待地铁。
我轻轻叹了口气,气息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散开来,微不可察。
终于,我鼓起勇气将心中的困惑倾吐而出:我脑海里总是浮现一个人的身影,有时候在人群中,我会不自觉地寻找他。
话音刚落,长生便猛然握紧了我的双臂,脸上的神色充满了难以抑制的激动。他斩钉截铁地告诉我,我这是喜欢。
他的举动却让我惊得愣在原地,半晌回不过神来。我心里本能地抗拒——怎么可能?
我皱紧眉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随即嗤笑出声。
长生忽然站起身,吓得刚坐下的一对小情侣像躲避什么怪物似的,慌忙挪去了另一节车厢。
我偏过头去,手掌紧紧掩住嘴,却终究没能完全压住那从嘴角溢出来的笑意。长生略显尴尬地揉了揉鼻子,随后在我身旁坐下。
我转过头来,紧抿嘴唇,却还是没能忍住,低声笑了两声。
长生无奈地伸手,将我捂在嘴边的手拉开。他认真地告诉我,他不是在和我开玩笑,他说我真的喜欢他。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我的目光、动作总会不自觉地向他倾斜。
我的笑容渐渐消失,目光也随之低垂,耳畔长生的话语仍在继续。
他靠近我时,我的心总是会先一步认出他。长生缓缓伸出手指,一下又一下地轻戳在我的心脏处,每一下都带着无法忽视的力度。
所以……这就是喜欢吗?喜欢竟是这种感觉。可这真的就是喜欢吗?长生的一句话如同惊雷般在我耳边炸响,令我浑身一震。
他的语气平静,却仿佛蕴含着某种洞穿人心的力量。“其实,我知道你说的人是谁。”他微微停顿,目光深邃得让人难以直视,“而且,我知道他对你不仅仅是喜欢。”
我的心骤然收紧,像是被人猛然攥住了一般。猛地抬起头,我的眼中写满了不可置信,那复杂的情绪简直要脱口而出——“你怎么会知道?”
长生依旧用他那淡然的目光注视着我,面对我满脸的震惊,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补充了一句:“因为你和他都藏不住。”
我还想追问他是如何察觉的,但长生未等我开口,便继续说道:“他和你的喜欢有一点不同——他看你的眼神,是爱。”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凝滞了。我张了张嘴,却发现无言以对。
车厢里的空气变得稀薄而沉闷,我只能沉默地坐在那里,任凭列车沿着轨道缓缓前行。
一路上,我的双手紧紧攥着队服的裤腿,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一种无法言喻的忧愁笼罩着我,它像浓雾般蔓延开来,侵入我的每一个毛孔,无论如何也无法驱散。
风信子正在盛放,那一抹紫色的温柔悄然绽露,它暗藏的爱意几乎昭告天下,但却偏偏遗漏了一个人。
也许,它仍在等待那个唯一的人能够真正认出它的美丽,即使枯萎的结局近在咫尺。
直到列车到站的广播响起,我才恍惚间回过神来。然而那份沉重的心事,早已深深刻进了我的目光,再也挥之不去。
随着决赛日期的步步逼近,我们迎来了倒数第三天——那一天,我们踏上了前往江苏南京的旅程。
次日,与同样提前抵达的评论席嘉宾一诺、无畏等人一同参与了最后的彩排。
尽管手伤反复困扰着我,每一次触碰都带来难以忽视的疼痛,我依旧默默咬牙坚持。
1月10日,决战前的最后一晚。
服下止痛药后,我勉强振作精神,拿起手机,打算出门觅食。
然而,当我轻推开房门时,眼前的景象令我的脚步顿住:梓墨站在门外,抬起的手仍悬在半空中,仿佛正准备敲门。
他的神情中透着一丝犹豫,那欲言又止的模样让我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刚过小寒时节,南京的夜晚气温已低至零下,冷风呼啸而过,将寒意直逼心底,令人不禁瑟缩颤抖。
我们并肩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熟悉的步伐像是无数次过去重叠而成的剪影,却又隐约透露出某种难以名状的不同。
梓墨此行突然出现,唤醒了我内心深处的承诺。明天的比赛,无论结局如何,对我而言都是一种结束。
而这份终结,不仅仅属于职业赛场,也该给梓墨一个明确的答复才是。
思绪翻涌间,那一晚和长生促膝长谈的画面骤然浮现,我的心绪随之黯淡了几分。
但就在此刻,我注意到梓墨脸上浮现出的一抹关怀神色,那是无声却充满理解的目光。
就在这一瞬,一种莫名的力量悄然涌入心间。我深吸一口气,似乎将整片冰凉的夜色都吸入肺腑,鼓足勇气终于开口,把埋藏已久的言语毫无保留地倾吐出来。
我并不喜欢梓墨,他从来都只是我最好的朋友。
他没有回应太多,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在路灯投下的微光中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比赛加油。”他说,简短却温暖。
这短短四个字,如冬夜里的炉火般驱散了我周围的寒冷,让我的胸膛重新燃起斗志。
总决赛当日,休息室内一片静谧,有人在抓紧最后的时间进行巅峰训练,也有人闭目养神。
我服下药丸,随后拿起手机,在训练营中做着最后的调整。
一旁的暖阳静静望着我,眼底藏着心疼,却未曾言语,只是阖上双眼假寐。
赛前采访结束后,我慵懒地伸了个懒腰,不经意间瞥见不知何时回来的暖阳。
他此刻正撑着下巴,唇角噙着一抹浅笑,目光灼灼地落在我的身上,毫不掩饰那份专注。
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去为我买奶茶了,而特意为我带回了一杯“万象春和”。
他说,希望这杯茶能带来好运,此战定如春至,万物皆为我喝彩。
比赛正式拉开帷幕,我已经有多久没有亲身站在总决赛的舞台上了?
当聚光灯亮起,我再次面向观众扬起手,心底翻涌的情绪几乎难以抑制。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悸动的心绪,生怕稍有松懈便会掀起波澜。
很快,中场休息时分到来,我们以三比零率先掌控局势。
然而,我的腱鞘炎却在此刻隐隐作痛,难以承受更多负荷。在长生与钟意的搀扶下,我迅速返回休息室。
那里,队医早已准备就绪,手中握着封闭针,等待为我缓解这难熬的痛楚。
即便服下了两颗止痛药,疼痛依旧如潮水般席卷而来,将我逼至崩溃的边缘。
意识仿佛坠入浓雾深处,眼前的世界模糊成一片混沌,耳鸣声则如汹涌的海浪,将医生的话语冲刷得支离破碎。
我竭力集中精神,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艰难地示意队医开始操作。
挽起袖子,我的手臂露了出来,肌肉线条分明却因紧绷而微微颤抖。
三根沾满碘伏的棉签顺着屈肌腱螺旋式地划过,反复消毒了三次,冰冷的触感让我不由自主地战栗了一下。
随后,医生从一旁的盒子里取出了早已备好的注射器——利多卡因与复方倍他米松的混合液,在灯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微光。
针头精准地避开了肌腱,以一种近乎残酷的温柔斜刺入腱鞘。医生轻巧地回抽针管,确认无血后,缓缓推动活塞,药物随之渗入我的身体。
我倚靠在暖阳的怀抱中,眉头紧锁,仿佛能够感知到那冰冷的液体正一点点侵入体内,带来难以忽视的寒意。
疼痛并未因此退却,反而愈发剧烈,像潮水般一波接一波地拍打神经。
我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但左手却不受控制地攥紧了衣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就在几乎无法忍受的时候,一声轻微的触碰打断了我的忍耐——一只温暖而有力的手覆盖在我的手背上,坚定地与我的十指相扣。
这份力度稳重而可靠,令人无法挣脱,亦不愿挣脱。我恍惚了一瞬,思绪似被拉向某个遥远的地方,但剧痛很快又将我拽回现实。
手指下意识地收紧,回握住那只手,仿佛那是唯一能让我继续坚持下去的支撑。
我瘫软在暖阳的怀抱中,痛楚如潮水般席卷而来,几乎将我吞噬殆尽。
残存的意识像风中摇曳的烛火,微弱却执拗地闪烁着。
隐约间,我听见了周围细碎的声响,仿佛从极远处传来,又似在耳边低语,搅动着混沌的脑海,泛起一片片涟漪。
徐必成曾来过,他对长生说了些什么,而后长生转述给了我。
也正因这段话,我和徐必成之间的关系变得微妙而尴尬。不过,这已是后话了。
随后,我沉入了昏睡,再睁眼时,距离比赛开始只剩五分钟。
上场前,队医神情凝重地叮嘱我,封闭针的效果撑不了太久。我点点头,心中明镜似的——三局之内若是无法结束战斗,便意味着终结。
然而,事与愿违,一切似乎都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
我缓缓从座位上站起,左手不自觉地抚上右臂,指腹微微用力,仿佛这样能暂时压制住那份深入骨髓的剧痛。
我的眼神游移不定,藏了几分忐忑与挣扎,内心翻涌着难以平息的不安。
第八局即将到来,那是悬在我职业生涯尽头的一道关卡,一场避无可避的考验。
那种几乎令人窒息的疼痛,我真的能够承受吗?
我不知道答案,只知道这一局决定了我的终局。若第八局失利,巅峰对决将再无逆转的可能。
回到休息室,我们立刻马不停蹄地再次复盘。对我们而言,绝不想把战况拖入巅峰对决。
我的注意力早已涣散,左手紧紧攥着沙发,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
颤抖的手缓缓伸向桌上的止痛药,就在指尖即将触及瓶身的瞬间,另一只手却先一步将其拿走。
我皱起眉,目光沿那只手移向主人——暖阳。还未等我开口询问,暖阳已经率先拒绝了我。
他的话语如同一颗石子投入静谧的湖心,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原本嘈杂的休息室顿时被一种难言的寂静笼罩,就连空气仿佛都停滞在这一刻。
我深知,没有止痛药撑着,自己根本无法坚持下去。
惨白的脸色与恳求的目光直直投向暖阳,那双眼中隐现的脆弱与无助令他的心头微微一颤,一丝怜惜悄然浮现。
然而,队医的叮嘱如警钟般在他耳边回荡,暖阳的眼神很快恢复了往日的坚定,将那份内心的柔软生生压制回去。
他苦口婆心地劝解,但病痛无情地啃噬着我的每一寸意志,我已听不进任何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