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接到常屿的消息时,正在翻看林砾的功课表,他当即放下笔,拨通手下的电话,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命令道。
“立刻去 P 国机场接小砾,路上注意安全,别让他受半点委屈。”
另一边的机场里,林砾攥着常屿的衣角,指腹把布料捏出了褶皱,明明心里像被堵住一样难受,却还是强忍着没掉眼泪,只是仰着小脸,眼睛里的水光晃个不停。
“爸爸,你一定要来看我呀。”
“嗯,爸爸一定去。”
常屿蹲下身,指尖轻轻擦过他泛红的眼角,掌心带着熟悉的温度。
“等爸爸处理完这边的事,就去林家陪你,好不好?”
他嘴上说得温柔,心里却像被揪着,明明才刚和孩子亲近,又要被迫分开。林砾再也忍不住,伸手抱住常屿的脖子,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砸在常屿的衬衫上,晕开小小的湿痕。“嗯,好,爸爸要好好吃饭,别像我一样挑食。”
“好,爸爸记住了。”
常屿拍着他的后背,声音有些发哑,这时林家的手下走了过来,恭敬地颔首。
“主母,我们该走了,青爷还在家等着少爷。”
常屿慢慢松开手,把林砾交到手下怀里,林砾趴在手下肩头,还在回头望他,小胳膊挥得高高的。
“爸爸再见!我会想你的!”
“再见,宝宝。”
常屿站在原地,看着那道小小的身影一步步走向登机口,直到飞机滑向跑道,最后变成天际的一个小点,才收回目光,深深叹了口气。家主的算计暂时避开了,可他在 P 国的日子,恐怕要更难了。
庄园深处的书房里,家主听完下属的汇报,手指重重敲了敲桌面,眼底闪过一丝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常屿还是那么犟,罢了,暂时先别打他的主意了,退下吧”
这话刚好被躲在门外的花咏听见,他攥着走廊的栏杆,指节泛白,指甲几乎嵌进木头里。刚才听到 “常屿带孩子离开” 时,他心里的慌乱还没散去,此刻又被家主的话点燃了斗志 。原来只有足够强大,才能护住想护的人,才能不被别人左右,他悄悄握紧拳头,眼底闪过从未有过的厉色。
“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等我成为家主,就能保护他了。”
林家别墅里,林砾刚沾到枕头就睡着了,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小眉头微微蹙着,像是还在想和常屿分别的事。林青站在床边,动作轻柔地给他掖好被子,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满是心疼,这孩子才跟爸爸亲近几天,又要承受离别之苦。他叹了口气,转身走向书房,拿起手机拨通了常屿的号码。
“小砾我接到了,刚睡着。”
林青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原本想说 “你要是撑不住就回来,我帮你挡着”,话到嘴边却变成了。
“你…… 还好吗?”
他还记得上次因为这件事,两人吵得很凶,毕竟常屿那么要强,怎么会愿意躲在他身后。电话那头的常屿正靠在椅子上,揉着发疼的太阳穴,声音带着刚压下去的疲惫,尾音有些发哑。
“还好,就是家主那边肯定会针对我,不过我能应付。”
“阿屿……”
林青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手机边缘,喉咙发紧,那些没说出口的关心堵在心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啊?怎么了,青哥?”
常屿的声音顿了顿,带着点疑惑。
“没什么。”
林青赶紧岔开话题,语气软了些。
“你早点休息,别太累了,有空多来看看小砾,他肯定想你。”
“嗯,我会的。”
常屿的声音里多了点暖意。
“青哥,你也好好照顾自己,别总熬夜处理工作。”
林青听到这句关心,嘴角不自觉扬了起来,原本沉重的心情瞬间轻松了些,他轻声应道。
“嗯,知道了。晚安,阿屿。”
“晚安,青哥。”
电话挂断后,林青看着屏幕上 “阿屿” 的名字,指尖轻轻碰了碰,眼底满是温柔,他们之间,从来都不需要太多直白的话,一句简单的关心,就够了。
梧桐叶落了三回,林砾踏进中学大门时,还总习惯在巷口等盛少游,两个小孩踩着晨光并肩上车,书包带互相勾着,是一幕最热闹的风景。可这份热闹,却渐渐被一层阴云裹住,源头是盛少游家那扇总关得紧紧的门。盛父的花边新闻像粘在纸上的墨渍,越洇越大。起初是报纸角落模糊的合影,后来是陌生女人带着私生子找上门,把魏恋精心炖的排骨汤掀翻在地板上,瓷碗碎成一地尖碴,像扎在魏恋心上的刺,林悦不止一次拉着魏恋的手劝。
“恋恋,你醒醒!他早不是当年那个对你好的人了!”
可魏恋总摇着头,指尖摩挲着无名指上早已摘下来的戒指,声音轻得像叹息。
“他会回头的,他只是暂时迷了路。”
可人心是捂不热的冰,曾经爱把花园打理得满是蔷薇的魏恋,渐渐不再走出房门,窗台上的月季枯了,绣了一半的抱枕扔在沙发上,连她最爱的浅杏色裙子,也被压在衣柜最底层,落了层薄灰,抑郁的阴霾像潮水,一点点漫过她的眼底,把往日的开朗全都吞了进去。
直到那天清晨,天刚蒙蒙亮,魏恋送盛少游到巷口,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露出的手腕细得像一折就断,蹲下身时,她的声音软得像泡在水里的棉花,却没了往日的温度。
“少游呀,爱情有时候就像毒药。刚开始甜得让人想醉,可越到后面,才知道那毒早渗进骨头里了。”
盛少游攥着书包带,小眉头皱得紧紧的。
“妈妈,你在说什么呀?我不上学了,我陪你好不好?你别吓我。”
魏恋笑了笑,伸手抱他,骨瘦如柴的手臂圈着儿子的后背,指节泛白,像是怕一松手就再也碰不到。她眷恋地在盛少游额头印下一个吻,那吻凉得像秋露。
“妈妈只是说着玩的。你看,妈妈最近不是好多了吗?”
“可是你昨天还在哭……”
盛少游的声音带着哭腔,还想再说什么,门外传来汽车的喇叭声,林砾坐在车里,手里举着个粉色礼盒,正朝他们挥手。魏恋的身子僵了一下,随即又扬起笑,只是那笑没到眼底,眼神空得像蒙了层雾。她轻轻推了推盛少游。
“阿砾来了,快去吧,上学要迟到了。”
“魏阿姨好!”
林砾跳下车,把礼盒递过去。
“姑姑说这是给您的,她还说…… 等你有空,想跟你一起去买花。”
魏恋盯着礼盒看了半天,指尖微微发抖,才伸手接过来,指尖触到礼盒上的丝带,又很快缩了缩。
“谢谢阿砾,也帮我谢谢小悦。”
“妈,我……”
盛少游还想磨蹭,魏恋却轻轻推了他一把,语气里多了点催促。
“快上车吧,别让阿砾等急了。妈妈会在家等你回来的”
盛少游一步三回头地跟着林砾上车,车子发动时,他趴在车窗上,看见妈妈还站在门口,手里攥着那个粉色礼盒,像攥着什么易碎的宝贝。直到车子拐过街角,再也看不见那道纤细的身影,他才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车窗缝。魏恋看着车子消失的方向,深深叹了口气,她慢慢走回家,推开积了灰的房门,把礼盒放在梳妆台上,拆开丝带时,她的手顿了顿 。原来里面是条浅杏色的连衣裙,裙摆上绣着细碎的白蔷薇,和她当年与盛父第一次约会时穿的那条,一模一样。
那年春天,她穿着这条裙子站在咖啡馆门口,盛父盯着她看了半天,笑着说。
“你像刚从春天里走出来的花。”
那句话她记了很多年,连盛父后来忘了她为什么喜欢浅杏色,她也没舍得提,可现在,那些甜蜜的回忆像刀子,一下下割着她的心脏。礼盒底下压着张纸条,是林悦的字迹。
“知道你还留着当年的裙子,新做了条一模一样的。等你心情好点,我们去郊外看蔷薇,就像以前一样。”
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砸在纸条上,晕开了墨迹,魏恋拿起裙子,慢慢换上,裙摆垂到脚踝,衬得她更瘦了。她走到浴室,打开水龙头,温水慢慢注满浴缸,浅杏色的裙摆浸在水里,蔷薇绣纹轻轻浮动,像快要凋零的花。
“对不起,小悦…… 对不起,少游……”
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被水声盖住。
“我真的撑不住了……”
手腕划过水面时,有细碎的血珠浮上来,像落在水里的红梅。魏恋闭上眼睛,脑海里最后闪过的,是盛少游小时候抱着她的脖子,奶声奶气喊 “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的模样。阳光透过浴室的窗户照进来,落在浅杏色的裙摆上,却再也暖不透那颗早已凉透的心,这场始于甜蜜,终于绝望的孽缘,终究以最决绝的方式,画了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