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咏回到房间后,立刻从床底的木箱里取出那本《小王子》,夕阳的余晖透过窗纱,在书页上洒下一层暖融融的光,他坐在地毯上,指尖轻轻拂过封面上小王子的插画,油墨的触感有些粗糙,却让他莫名觉得安心。他一页页仔细翻着,目光在 “小王子与玫瑰” 的章节上停了许久。画里的玫瑰仰着花瓣,带着点娇纵的骄傲,小王子蹲在旁边,眼神里满是珍视。花咏的指腹轻轻摩挲着玫瑰的轮廓,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书页里的世界。
“所以小王子,你到底喜不喜欢你的玫瑰呀?”
问完这话,他又自己笑了笑,眼底却渐渐亮起一丝从未有过的光 ,那是混杂着向往与渴望的光,像暗夜里突然燃起的星火。他把脸轻轻贴在书页上,喃喃自语。
“我真想成为你的玫瑰呀……”
不是被忽视的私生子,不是任人欺负的弱者,而是能被人放在心上、小心翼翼守护的存在,这份欲望强烈又滚烫,烫得他指尖都微微发颤。
就在这时,咚咚的敲门声突然响起,花咏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直起身。他下意识把书往枕头下塞,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又慌乱地抚平衣角的褶皱,确认没有露出半点破绽,才深吸一口气,走到门边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是常屿,一身笔挺的深色西装,脸上没什么明显的表情。花咏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眼底飞快掠过一丝 果然是来要书的了然,却还是强装出茫然的样子,手指悄悄攥紧了门框,指节泛出淡淡的白。
“常管家,您找我有事吗?”
“三少爷,”
常屿的目光温和地扫过他的脸,语气平静。
“我想问一下,你今天在庄园的树林里,有没有捡到一本书?是本《小王子》,封面印着金色的星星。”
“书?”
花咏的声音刻意放得平淡,却还是忍不住微微发紧,他垂下眼,避开常屿的目光。
“没有呀,我今天没捡到东西。您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他攥着门框的手又加了点力,连指尖都有些泛凉,他不想把书还回去,这是林砾留下的唯一痕迹,是他灰暗日子里唯一的光。
常屿的目光落在他攥紧门框的手上,又轻轻扫过他微颤的肩头,心里早已明白了大半。但他没有戳破,只是继续温和地说。
“那本书对他很重要,是他朋友送的礼物。”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
“我听说,今天三少爷在树林里,遇到了一些争执?”
花咏的身子僵了一下,随即又放松下来,语气里带着点习以为常的淡漠。
“确实遇到了点事,但这种事,我遇到的还少吗?”
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可眼底一闪而过的委屈,还是没逃过常屿的眼睛。
“是我唐突了。”
常屿轻轻颔首,没有再追问争执的细节,只把话题拉回书上。
“如果三少爷之后捡到了,还请归还给他。”
“好,我知道了。”
花咏的声音低了些。
“如果我捡到,会找机会还给他的,就不劳烦常管家费心了。”
他只想自己把书还给林砾,而不是通过常屿,这是他唯一能主动靠近林砾的机会。
“那我就不打扰三少爷休息了。”
常屿看出了他的小心思,没有再多说,转身准备离开。
“常管家!”
花咏突然喊住他,声音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常屿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三少爷还有事吗?”
花咏张了张嘴,想问 ,你知道他的情况吗,想问他什么时候还会来庄园,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现在只是个连自保都难的私生子,连问这些话的资格都没有。四面楚歌的处境像一张网,紧紧裹着他,让他连呼吸都觉得沉重。最终,他只是摇了摇头,声音轻得像叹息。
“没什么”
常屿看了他一眼,没再多问,转身离开了。房门关上的瞬间,花咏的肩膀突然垮了下来。他颓废地蜷缩在门后,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泄气的说道。
“我在干嘛啊…… 果然还是太弱小了吧。”
连主动问一句话的勇气都没有,连守护一本好书的底气都没有。可就在这时,他想起了枕头下的《小王子》,想起了林砾挡在他面前时坚定的眼神。花咏慢慢抬起头,伸手握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看向枕头的方向,眼底的颓废渐渐被坚定取代,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你放心,我一定会变强的。变得…… 变得即便是他,也不能阻碍我的程度。”
到那时,他不仅能保护自己,还能堂堂正正地站在林砾面前,把这本书还给他,不是作为卑微的私生子,而是作为能与他并肩的存在。
常屿走进家主书房时,对方正坐在檀木书桌后把玩玉扳指,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温和笑意,他直截了当说明来意。
“家主,关于联姻的提议,我不能同意。孩子的幸福不该被家族利益捆绑。”
家主闻言,非但没有意外,反而笑得更从容了,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
“我早料到你会这么选。也罢,不强求。以后若有需要常家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说着便摆了摆手,像是要结束谈话,却在常屿转身时补了句。
“对了,多照看些花咏那孩子,他性子孤,还得需要你帮我多看着一下”
常屿的脚步顿了顿,眼底飞快掠过一丝疑虑,家主突然提花咏,绝非随口关心,但他没有多问,只是毕恭毕敬颔首。
“是,我会的。”
回到住处时,夜色已深,常屿轻手轻脚走进儿童房,林砾正蜷在被子里睡得香甜,小眉头还微微皱着,像是在做什么美梦。他坐在床边,指尖轻轻掖了掖被角,目光落在孩子软蓬蓬的发顶,又想起下午花咏攥紧门框的模样,那孩子分明藏了《小王子》,却不肯承认。
“到底是福是祸啊……”
常屿低声叹口气,林砾心性单纯,像张干净的白纸,而花咏的眼底藏着太多隐忍与渴望,家主又在背后推波助澜,他真怕这份偶然的交集,会变成缠上林砾的麻烦。
为了避开家主的算计,常屿特意减少了林砾去庄园的次数,可没过几天,家主便以 “本家事务需常屿协助” 为由,将他调回了本宅,又笑着提议。
“林砾这孩子爱看书,本家书房馆藏书多,不如让他一起留下,也方便你照看。”
这话听着贴心,实则谁都清楚 ,家主是想把林砾留在眼皮子底下,好继续打主意。常屿虽满心不愿,却找不出拒绝的理由,只能反复叮嘱林砾。
“在书房里乖乖待着,别乱跑,等爸爸处理完事情就来接你。”
“爸爸放心!我会好好看书的!”
本家书房馆果然气派,高大的书架从地面抵到穹顶,彩色玻璃窗将阳光滤成斑斓的碎光,落在泛黄的书页上,映得书脊上的烫金字体闪闪发亮。林砾一进去就像老鼠钻进米缸,指尖飞快拂过书脊,从《P 国植物图鉴》到《热带昆虫记》,每本都要停下来摸一摸。他踮脚抽出本封皮有些磨损的《基督山伯爵》,盘腿坐在地毯上就入了迷,连常屿什么时候轻轻带上门、脚步声渐远都没察觉。
常屿在门口站了会儿,见他完全沉浸在书里,睫毛随着翻书的动作轻轻颤动,才稍稍放心离开。可他刚走,一道纤细的身影就悄悄绕到书架后,花咏攥着藏在身后的《小王子》,指腹把书脊都捏出了浅痕,指节泛白,目光紧紧黏着地毯上的林砾,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一呼气就惊扰了这份安静。
林砾翻书的手突然顿住,指尖还停在 “埃德蒙越狱” 的插画上,头没回,语气却带着点冷意,像淬了层薄冰。
“躲在那里看了我半天,出来吧!”
花咏的身子一僵,像被施了定身咒,好半天才慢慢从书架后走出来,耳朵悄悄泛红,像被晒透的樱桃,攥书的手更紧了。
“我、我不是有意打扰…… 就是想…… 想跟你说说话。”
“啊?怎么是你?”
林砾 “啪” 地合上书,转头看清来人时,眼底的冷厉瞬间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惊喜,连声音都亮了几分。
“你怎么来这儿了?”
“我…… 我听说你在这儿看书,就想来看看。”
花咏的声音有点软,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肩膀微微垮着。
“要是打扰你,我现在就走。”
“不用不用!”
林砾赶紧往旁边挪了挪,拍了拍身边的地毯,掌心还带着看书时蹭到的纸页温度。
“一起看呀!这本《基督山伯爵》超有意思的,讲一个人在绝境里找光明的故事!”
花咏的眼睛亮了亮,像蒙尘的星星突然有了光,快步走过去坐下。林砾把书摊在两人中间,指尖点着书页上的文字,叽叽喳喳讲得热闹,讲埃德蒙蒙冤入狱时的委屈,讲他在黑牢里遇见神父的转机,讲他对 “光明” 的坚持。花咏却没怎么看书,目光总不自觉飘向林砾的侧脸,阳光落在他纤长的睫毛上,投下浅浅的阴影,说起 “光明” 时,嘴角会弯成甜甜的弧度,像小太阳一样,烫得人心尖发暖。
“你看我干嘛呀?书在这儿呢。”
林砾被看得有些不自在,耳尖微微发烫,伸手挠了挠脸颊。
“啊?对不起!”
花咏猛地回神,慌忙低头看书,手指却在书页上乱划,一个字都没看清,只觉得脸颊烫得厉害。他慌乱间想起什么,从身后拿出那本《小王子》,指尖轻轻蹭了蹭书封,才慢慢推到林砾面前。
“对了,这个给你,上次在香樟树下捡的,你不小心掉的。”
林砾看到书的瞬间,眼睛 “唰” 地亮了,像突然被点亮的灯笼,一把抱在怀里,脸颊轻轻蹭了蹭书封,像抱着失而复得的宝贝。
“我的小王子!我还以为再也找不回来了!太谢谢你了!”
说着就伸手轻轻抱了花咏一下,手臂圈住他的肩膀,又很快松开,脸上满是雀跃,眼底闪着光。花咏僵在原地,耳朵瞬间红透,连呼吸都忘了,怀里还残留着林砾身上淡淡的桃花香,心口 “咚咚” 跳得像要撞出胸膛,指尖下意识攥紧了衣角。他张了张嘴,低语道。
“不用谢,那个我叫花咏,你叫什么名字”
“花咏,这名字真好听,那个我叫”
林砾刚想回答,就听见远处传来常屿的声音。
“宝宝,你在哪儿?”
林砾的动作顿了顿,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有些为难地看向花咏。
“那个,我得先走啦,抱歉呀,花咏”
“嗯,你去吧。”
花咏赶紧点头,强撑着笑容挥了挥手,看着林砾转身的背影,才慢慢捂住胸口,感受着那滚烫的心跳,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灰暗的日子里,真的照进了一束光。
林砾跑到常屿身边时,还举着《小王子》炫耀,声音里满是雀跃。
“爸爸!我的书找回来啦!是花咏帮我捡的,他人真好”
可常屿没像往常一样笑,脸色比刚才离开时凝重了许多,眉峰微微蹙着,他蹲下身,双手轻轻握住林砾的肩膀,声音低沉。
“宝宝,对不起,家主让我留在本家处理事务,暂时不能陪你了。你可能要先回林家了”
“啊?”
林砾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大眼睛里满是委屈,像蒙了层雾,却还是强忍着没掉眼泪,咬了咬下唇。
“那爸爸会来看我吗?”
“会的!”
常屿赶紧点头,指尖轻轻擦了擦他泛红的眼角,掌心带着温热的温度。
“爸爸一有空就去,你要乖乖的,好好吃饭,别挑食。”
“嗯,我知道了。”
林砾眨了眨眼,把委屈咽回去,紧紧的抱住常屿。
“爸爸,一定要来找我,我们拉钩”
常屿看着孩子天真的模样,心里更沉了,强撑着跟林砾拉钩,听着林砾童言童语的说道。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爸爸,我们盖章了,你一定一定要来看我”
“嗯,我一定来”
常屿摸了摸林砾的头发,瞥见那本《小王子》,眼底飞快掠过一丝厉色,像被风吹过的火星,又很快压下去。家主这步棋太狠,借着花咏拉近林砾,又用事务调开自己,分明是想趁虚而入。得赶紧联系林青,他在心里暗忖,指尖悄悄攥紧,指节泛白,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家主的算计,伤了他的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