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此次便是永别。
她不会回头看他。
以前是,现在也是。
他看着她说不出一句话来。
心有挽留之意,可全身上下只有嘴最硬。
“要走便走,朕何故要留一个留不住的人。”
别扭的样子,让康熙无语。
活该一辈子孤寡。
“那便承了二哥的好意,如二哥平生所愿。”笑着回他。
嘴角的笑意盈盈,眸里没有任何情谊,冷得空洞无物。
让他觉得心里极速缺少着什么。
薛则观一声不吭地退下,硬气的身影一点一滴地脱离他的视线。
他不知道,他再一次地选择的放手。
会永失所爱。
“人也被你气走了,保成你该开心才是。如你所见,你向朕跪着求来的人是你自己一手作死弄丢的。婳婳的折子一向是经朕之手,她的自由,她有的权利地位都是她自己一步一步挣来的。此后,你便死了这条心。”
“朕也如你所愿,放薛家女自由。”康熙早就想这么做了。
婳婳是薛家后人,早就该认祖归宗了。
断了他的心思,是他自己要斩断的。
那便斩得干干净净。
乾元元年正月十五,是上元佳节。
太上皇圣旨下颁,秦亲王归宗。
二月二龙抬头,秦亲王离京。
遂下扬州改道岭南,去往封地。
一月一封家书往行宫去,问候王府世子及太上皇,无字曰问他人。
一月一封遂变三月一封。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无信回京。
又是一年秋,值中秋佳节团圆日。
来自长乐郡的书信,未见家书。
只有噩耗。
杯酒交盏,灯火阑珊可亲。
无一杯,无一盏明灯是为她而来。
来报信的士兵带着这样的急信,万不敢有所拖怠。
他也不敢信,那人可是大清的护身符怎可能会死于肺疾呢。
“启禀万岁爷,长乐郡来信。”
众人听着还以为又是薛则观在岭南实验水稻成功引种了,还是又发现了什么好物。
“何事?速速禀来!也叫本王等好沾喜气才是。”九王打趣着。
如今,太子当政。
有着皇阿玛和永安的支持,无不是一路畅通无阻。
众人皆是期待着,长乐州来的消息。
长乐,长乐。
并没有负它的名字。
兵士隐忍着心痛,有些迟疑不定不回话。
唯有胤祐和胤禔惦记着永安这个妹妹,催促着带来消息的士兵。
“秦亲王——薨逝于十月初九亥时三刻。”
一道惊雷,轰炸着所有人的耳畔。
这反应最大的,除了这关心不已的二人。
便是在那高台之上的人,冷静地站着听完转身退后几步站不稳似的吐出一口鲜血染着地面。
气急攻心。
在晕过去的那一刻,心绞痛不断地犯着。
一阵一阵的痛楚折磨着他。
场面顿时混乱不已,这一时该伤心的人不知道是谁。
胤禔连忙控制着场面,弘晖临危不乱地唤来御龙卫前来救驾。
此事非同小可。
他心有疑惑,这样的打击他也接受不了。
姑姑绝对不会是会轻贱自己生命的人。
场面一度的混乱不堪,很快就被平息了。
就连在景阳宫休憩的康熙知道后一并昏了过去。
他也不信。
这么骄傲的人,怎会?
他的孩子才二十七岁。
又要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
胤礽昏睡了几天几夜,康熙坐在床头等着这个无用不争气的儿子醒来。
跟着婳婳去的暗卫,带回来的消息也是真的。
婳婳得了肺疾,有段时间了。
久咳未癒,是在夜里安睡去的。
秦亲王在封地崩逝,遗体由御龙卫护送和弘晖快马加鞭归京。
“醒了,就别躺着了。就算是天塌,你也给朕清醒着。”康熙淡淡的语气道着。
斩钉截铁道“皇阿玛,她没有死。她还在。”胤礽不相信她会这么死了。
“婳婳她死了。保成,你如愿以偿。”康熙冷眼瞥着他。
没有一丝一毫地可怜他。
“朕白发人送黑发人,承祜是在朕和你额娘怀里走的。如今,婳婳一人在外面担惊受怕地过了几年不安生的日子。你也未必放过她,保成。你到底在装什么?”康熙恶意地揣摩着他。
真是不争气的。
小气的,小心眼这么记仇。
这么看不得婳婳比他自己优秀吗?
他确实是把遗旨写了,若是保成唯亲任事,当政不道。
——由秦亲王继位。
“皇阿玛,儿子没有。我没有,我只是派人去盯着她,去看她过得好不好。”越说越小声的委屈和后悔。
“儿子不想她死的。保成没有要她死。她若是爱保成,怎舍得弃我去,与我不管。我只是想气气她的。” 后悔的语气道着。
崩溃不已的情绪失控如洪水泛滥成灾。
还跟小孩子似的赌气小心眼的话,让康熙不知如何应对。
人在的时候就不珍惜。
这如今人去,已成空。
才知道后悔?太晚了。
“保成,你愚蠢至极。早和你说过,做不到婳婳的要求就莫要去招惹她,徒惹她伤悲。你和婳婳永远走不到一起,你不会偏向她。在这一点,保成你永远学不会。”康熙剖析着他的缺点。
一针见血的教训着。
可是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爱而自知而作不知。
他不敢回话 ,康熙没有看错他。
他不敢行步踏错,他也不能做错任何事。
这天下的人盯着他看,老四野心勃勃地盯着他。
还有她冷眼旁观着他的人生。
仿佛是在怜悯和可怜他。
“保成,这太子之位一直是你的。这大清也是你的。除了婳婳和你,朕从未想过要把它交给任何人。保清,老四绝无可能。”康熙一口挑明说清楚了他所忧虑的事。
老四能力有限,只会埋头苦干。
武治能力匮乏,自然是比不上他一手教出来的两个孩子。
珠玉在前,他为何要考虑他人。
就如真品在人眼前,谁会退而求其次去要次品。
他的偏爱没有迁就。
“可您为何……” 保成还是没有底气质疑着。
“为何?你以为你们的那些把戏朕会不知道?朕能坐稳这个皇位,除了老祖宗的扶持。朕靠的从来都不是别人,是朕自己。保成你的人生过得太顺了,你没有吃过苦头,没有过后悔的事情。” 康熙毫不留情地抨击着。
“你没有额娘疼着,朕便加倍地疼爱你。即使是老祖宗不同意,朕依旧是让你在朕的身边长大。到了年龄才另立太子宫室让你居住。你始终未能领悟朕的苦心,饶是保清是长子,朕从未青睐属意过他是朕的太子。”
保清,保清。便是保卫大清之意。
“而后是婳婳,婳婳与朕一般从未放弃过你。而是你——一直弃婳婳而去。”痛斥着这睁眼瞎的瞎子。
他也从未要有为他人打抱不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