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络罗氏见槿汐出来,她亲热地挽住对方的手:"姑姑可要替我给熹贵妃带句话——云福晋这胎养得好,我们王爷都说比当年我那会儿生温舒时还顺当呢!"这话说得响亮,引得几位宗室福晋侧目而视。
忽听得一阵骚动,原是柳嬷嬷抱着弘昕出现在宴席上。孩子胸前的金锁片映着日光,晃得人眼花。
敦亲王举着酒杯高声道:"十七弟好福气!这小世子一看就是咱们爱新觉罗家的种!"
众人哄笑应着夸着 。
不到半刻钟,乳母便匆匆将弘昕抱回后院。
浣碧正对着铜镜抿头发,见孩子回来连忙接过。乳母低声道:"十福晋说世子哭闹,怕是嫌前厅酒气重。"浣碧低头嗅了嗅孩子衣领,却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龙涎香——那是皇上今日特赐的贺礼熏染的气息。
宴席散尽时已是月上柳梢。郭络罗氏带着一身酒气掀帘而入,顺手将个沉甸甸的荷包塞给浣碧:"各家给的见面礼我都登记造册了,独这份是年家的私下给的。"浣碧解开荷包,一枚雕着梅花的羊脂玉佩滑落掌心——那梅花样式竟与她那块的绣纹一模一样。
"年家这是要提醒我什么?"浣碧指尖发凉。郭络罗氏却笑着按住她的手:"管她呢!你如今有子傍身,连她们都要让你三分。"她凑近低语,"听说皇上夸弘昕'肖似朕幼时',这话传到熹贵妃耳朵里……"
回宫路上,槿汐的思绪仍停留在那枚梅花玉佩上。
永寿宫的灯火通明。甄嬛听完槿汐的禀报,指尖在世子礼单上缓缓划过:"弘昕像允礼?那倒是好事。"她突然轻笑,"本宫这个妹妹啊,总爱把福气挂在嘴边。殊不知天家恩宠就像这蜡烛……"烛花爆响,映出她眼底的冷意,"烧得太旺,可是会烫手的。"
烛火摇曳的西偏院里,浣碧正拆着发髻上的珍珠步摇,铜镜突然映出身后一道暗门无声滑开的影子。
她还未及惊呼,便被带着雪松木香气的怀抱裹住,耳边传来熟悉的低笑:"福晋好大的胆子,连本王的暗道都敢当作梳妆室用。"
浣碧从镜中看见果郡王贴着青胡茬的下巴,心跳漏了半拍——这暗道原是先帝赐府时留下的秘径,自弘昕出生后,倒成了他夜归的常路。
"王爷要吓死妾身不成?"浣碧转身捶他肩膀,指尖却贪恋地陷进他衣襟的织金纹里。
允礼顺势捉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那里有块硬物硌着掌心——是她当年绣的鸳鸯荷包,如今已被磨得起了毛边。两人俱是一愣,浣碧垂下眼帘抽回手:"弘昕该喂奶了。"
柳嬷嬷抱着熟睡的弘昕进来时,正撞见王爷俯身替福晋挽袖口的模样。
小世子突然睁眼,乌溜溜的眼珠盯着父亲衣领上晃动的翡翠扣,小手一抓便扯散了盘扣。
允礼手忙脚乱去接孩子,胳膊却僵得像托着块烫手山芋——他做过一个梦,孟静娴诞下孩子时,自己连抱孩子的资格都被"体弱多病"的借口剥夺。
"王爷得这样托着腰。"浣碧从背后环住他的手臂,带着他掌心贴上婴孩柔软的脊背。
弘昕在父亲怀里扭了扭,忽然咧开没牙的嘴笑了,口水沾湿了允礼袖口的云纹。
这笑容与浣碧如出一辙的狡黠,让他想起九州清晏初遇时,那个蹲在池塘边戳小鱼的小宫女。
"昕儿认得爷呢。"浣碧指尖拂过孩子绒绒的胎发,"昨日十嫂来说,昕儿见着穿蟒袍的就伸手要抱,可见是念着王爷。"
这话半真半假——昕儿其实更亲近这夜夜出现的阿玛,但浣碧愿意给织就这场真实的梦。
更漏滴到三更时,弘昕已在乳母怀中睡熟。
允礼仍坐在床沿摩挲孩子留下的压痕,月光将他半边脸镀成冷银色。
浣碧端来金疮药,发现他手背有道新结痂的伤口——那是前些日子受的伤到现在都没有处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