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娘娘不必多礼。"胤礽虚扶一把,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她怀中的胤禘身上。
小家伙正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望着他,忽然咧嘴一笑,露出几颗小白牙:"哥哥!"
这一声脆生生的呼唤,让胤礽心头猛地一颤。
年世兰察觉到他的异样,柔声道:"殿下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胤礽勉强收回视线:"孤……路过景仁宫,想起许久未见年娘娘,特来问安。"他的声音依旧温润,却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干涩。
宫女端来茶点,胤禘看到糖糕,立刻在年世兰怀里扭来扭去:"额娘!糖糕!"
年世兰无奈一笑,拿起一块小心掰成小块喂他:"慢些吃,别噎着。"
她指尖沾了点糖屑,胤禘立刻凑过去舔了舔,逗得她轻笑出声,"小馋猫,连手指都要吃?"
这一幕落在胤礽眼中,胸口忽然泛起一阵尖锐的刺痛。
——如果他的额娘还在,是不是也会这样温柔地哄他?是不是也会在他撒娇时捏他的脸?是不是也会因为他贪吃而无奈又宠溺地笑?
记忆深处,那个模糊的身影似乎从未如此鲜活过。
"殿下?"年世兰察觉到他的恍惚,"可是身子不适?"
胤礽猛地回神,才发现自己的手紧紧攥着袍角,骨节都泛了白。他勉强扯出一抹笑:"无妨,只是想起些旧事。"
一阵风吹过,海棠花瓣纷纷扬扬。胤禘伸出小手去抓飞舞的花瓣,年世兰怕他摔着,连忙搂紧他,低头亲了亲他的发顶:"小心些。"
胤礽忽然站起身:"孤还有政务要处理,先行告退。"
他转身太快,没看见年世兰欲言又止的神情,也没看见一片花瓣沾在了他的肩头。
就像那些无人知晓的思念,悄无声息地落下,又悄无声息地被风吹走。
后来毓庆宫太监发现,太子殿下在书房独坐良久,案上铺着一张早已泛黄的、孝诚仁皇后的画像。
夜色沉沉,乾清宫的烛火仍亮着。康熙正批阅奏折,忽听殿外传来年世兰轻柔的声音:"万岁爷,臣妾炖了参汤,您歇一歇吧。"
康熙抬头,见她披着杏色斗篷,发间只簪一支白玉钗,素净温婉,不由缓了神色:"这么晚还过来?"
年世兰将参汤放在案上,轻声道:"臣妾今日见了太子殿下,总觉得他神色郁郁,心里放不下,便想来和您说说。"
康熙执笔的手微微一顿:"保成怎么了?"
"殿下今日来景仁宫看禘儿,瞧着禘儿撒娇玩闹,眼神却像是透过他在看别的什么……"年世兰犹豫片刻,"臣妾斗胆猜测,殿下或许是……想额娘了。"
"哐当"一声,康熙手中的朱笔跌在奏折上,溅开一道刺目的红。
年世兰连忙跪下:"臣妾失言!"
康熙却久久未语。烛火摇曳间,他仿佛又看见四十年前的那个雪夜——八岁的自己跪在坤宁宫外,额娘弥留之际的咳嗽声穿透宫墙,而先帝始终未曾出现。
"起来。"他伸手扶起年世兰,掌心冰凉,"你说得对,是朕疏忽了。"
年世兰顺势握住他的手:"万岁爷当年亲自将太子殿下养在乾清宫,喂饭穿衣、教他读书写字……"
她声音更柔,"殿下如今虽已成年,可有些伤痛,不是年纪大了就能忘的。"
康熙闭了闭眼。他想起胤礽幼时生病,自己彻夜抱着他哼蒙古童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