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蟹粉?"康熙不可置信地看向颂芝,"这个时节哪来的蟹粉?"
颂芝哭得几乎背过气去:"是...是太后宫里赏的...说是江南新贡..."
康熙松开太医,缓缓走到床边。
年世兰虚弱地睁开眼,泪珠顺着太阳穴滚进鬓发:"玄烨...对不起..."
"别说话。"康熙握住她冰凉的手,转头对太医道:"朕要母子平安。否则..."话未说完,外头突然传来胤禘撕心裂肺的喊声:
"额娘!额娘,团团不要妹妹了!额娘别死!"
康熙胸口如遭重击。他俯身将年世兰的手贴在额头,在无人看见的角度,一滴泪砸在龙凤佩上。
"传旨。"再抬头时,帝王眼中只剩狠绝,"九阿哥胤禟即刻出宫建府,无诏不得入宫!"
子时的更鼓刚敲过一遍,景仁宫里的血腥气还未散尽。
康熙坐在年世兰榻边,拇指一遍遍摩挲她腕间的脉搏,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认她还活着。
张太医说再晚半刻,这孩子就保不住了——蟹粉里掺了活血的藏红花汁。
"万岁爷..."年世兰忽然睁开眼,声音细得像一缕烟,"您该歇..."
"别说话。"康熙把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触到一片湿凉。
他这才发现自己在流泪,连忙用袖子抹了把脸,"梁九功,再换盆热水来!"
殿外突然传来嘈杂声。康熙剑眉一竖,却见颂芝白着脸进来:"太后...太后娘娘驾到..."
康熙瞳孔骤缩。太后素来重规矩,深夜亲临嫔妃寝宫,这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他给年世兰掖紧被角,转身时面色已沉如寒铁:"朕去去就回。"
景仁宫正殿里,太后正扶着竹息的手站在中央。
烛光下她满头珠翠竟显得有些凌乱,显然来得匆忙。见康熙出来,太后急走两步:"皇帝..."
"皇额娘深夜前来,有何要事?"康熙立在丹墀上不动,天青色常服被穿堂风吹得猎猎作响。
太后被这声"皇额娘"刺得眼皮一跳。
她环顾四周,突然挥退所有宫人,待殿门关上才压低声音:"哀家方才才知道蟹粉的事,那本是..."
"本是给朕准备的?"康熙冷笑,"可惜朕不爱吃蟹粉,倒叫世兰遭了殃。"
"你!"太后踉跄后退半步,"你竟这样想哀家?"
康熙一步步走下台阶,靴底碾碎了一片不知何时飘进来的银杏叶:"那太后娘娘倒是说说,江南贡蟹为何独独赏了景仁宫?又为何偏偏在郭络罗家获罪的当口?"
太后保养得宜的面容突然垮了下来。她伸手想拉康熙的衣袖,却被避开:"玄烨,你从小在哀家膝下长大..."
"朕的额娘在景仁宫躺着!"康熙突然暴喝,声浪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二十三年了,您还记得她是怎么死的吗?"
太后如遭雷击。当年佟佳氏产后血崩,确实有她刻意拖延请太医的嫌疑...
"何况如今景仁宫躺着的,是朕的妻儿。"康熙声音忽然轻得像叹息,"您当年没要了朕的命,现在是要朕断子绝孙么?"
"放肆!"太后终于撕破脸,龙头拐杖重重杵地,"哀家是太皇太后亲选的皇后!就是孝庄文皇后在世,也容不得你这般忤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