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容将《本草纲目》的最后一页合上时,窗外的雨正淅淅沥沥地下着。
她揉了揉酸胀的手腕,看着桌上厚厚一摞手抄本,轻轻呼出一口气。
"师父,我去去就回。"她将原本仔细包好,又取出五十两银票压在书下。
李起阳从药柜后抬头:"你这是......"
"物归原主。"安陵容神色平静,"医书珍贵,但安陵容受之有愧。"
她撑着油纸伞走进雨幕,青石板路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到了贝勒府角门,她将包裹交给门房小厮:"劳烦转交十三爷,就说......"她顿了顿,"多谢。"
仅此二字,再无其他。
胤祥收到包裹时,正在书房临帖。
"爷,安姑娘差人送来的。"小顺子小心翼翼地将东西放在案上。
胤祥拆开包裹,看到完好无损的《本草纲目》和那叠整整齐齐的银票时,手指微微收紧。
最上面那张薄薄的纸条上,只有清秀工整的"多谢"二字,连个落款都没有。
他盯着那两个字看了许久,仿佛能透过纸背看见那个倔强的女子伏案抄书的模样。
"爷?"小顺子试探地唤了一声。
胤祥恍若未闻,指尖轻轻抚过纸条边缘,眼神温柔得不像话。
"老十三!"
胤禛大步流星走进书房时,看到的就是自家弟弟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他连唤了三声,胤祥才如梦初醒般抬头。
"四哥?"
胤禛挑眉,目光落在那张纸条上:"这是什么宝贝,让你看得这般入神?"
胤祥下意识将纸条攥在手心:"没什么。"
"让我猜猜......"胤禛自顾自坐下,倒了杯茶,"可是那位安姑娘的手笔?"
见胤祥不答,胤禛摇头笑道:"那女子沉稳有余,灵动不足,整日里不是药材就是医书,无趣得很,实在不适合养在后院。"
"四哥!"胤祥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怒意,"请不要这样评价她。"
胤禛被弟弟的反应惊得一怔,随即意味深长地笑了:"看来我们十三爷这次是动了真心?"
胤祥没有否认,只是小心地将纸条收进袖中:"她与旁人不同。"
"哦?"胤禛饶有兴趣地支着下巴,"怎么个不同法?连皇子阿哥都看不上,难不成还想入宫为妃?"
"四哥!"胤祥"啪"地一拍桌子,茶水溅了满桌,"请不要这样说她!"
胤禛从未见过温润如玉的十三弟这般激动,不由正色道:"我不过玩笑一句,你何必......"
"她不是攀附权贵之人。"
胤祥深吸一口气,"若她真有心攀高枝,当初就不会离开贝勒府。"
雨势渐大,豆大的雨点砸在窗棂上,噼啪作响。
胤禛看着弟弟紧绷的侧脸,忽然叹了口气:"那你待如何?强娶进门?"
"我不会强迫她。"胤祥望向窗外雨幕,声音低沉,"她想要自由,我便给她自由。"
"傻话!"胤禛不赞同地皱眉,"你可是皇子,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何必......"
"四哥。"胤祥打断他,眼神坚定,"我尊重她的选择。"
与此同时,药铺后院。
安陵容正在翻晒药材,忽然打了个喷嚏。
"丫头,淋雨着凉了?"李起阳递来一碗姜汤。
安陵容接过,小口啜饮:"没事,可能是药粉呛着了。"
她抬头望了望阴沉的天色,不知为何,心头掠过一丝异样的情绪。
但很快,她就把这归咎于天气多变。
"师父,明日我去山上采些柴胡吧,库存不多了。"
李起阳看着徒弟平静的侧脸,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几日后,太医院突然来人,说是奉十三爷之命,送来了整整一车的珍贵医书。
"这......"安陵容看着满车的书籍,眉头微蹙。
为首的太医笑道:"十三爷说了,这些书放在府里也是落灰,不如送给真正需要的人。"
安陵容沉默良久,终是收下了。但她好几日连夜抄录了一份,将原本完好无损地送了回去。
这次,连"多谢"二字都没有。
胤祥收到退回的书籍时,不怒反笑。
小顺子战战兢兢:"爷,安姑娘这也太......"
"这才是她。"胤祥轻轻抚过书脊,眼中带着欣赏,"不卑不亢,有骨气。"
云窕站在门外,听着丈夫语气中的骄傲,心里五味杂陈。
她终于明白,那个看似柔弱的女子,早已在不知不觉间,住进了她家爷的心里。
又过了半月,安陵容在药铺门口捡到一个受伤的信鸽,腿上绑着个小竹筒。
她取出里面的纸条,上面只有一行小字:
"山高水长,望君珍重。"
没有署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