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容踏出雍亲王府的大门时,六月的骄阳正烈,照得她眼前一片发黑。
她抬手遮了遮阳光,指尖还在微微颤抖。
方才在书房里,雍亲王胤禛那番话言犹在耳。
"安大夫医术高明,老十三在养蜂夹道受苦,身边正缺个贴心人照料。"
胤禛当时正把玩着一枚白玉扳指,语气温和得仿佛在谈论今日的天气,"若姑娘愿意前往,本王自当厚待令堂与亲人。"
她当时还未及回答,胤禛便话锋一转:"听闻令堂眼疾愈发严重了?还有姑娘的姨母在城北的绣坊经营得可好?"
那双眼如鹰隼般锐利,嘴角却挂着笑,"这世道不太平,若有个闪失,岂不可惜?"
安陵容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帕子上绣着的芙蓉花已被汗水浸湿。
她明白,这不是请求,而是威胁。
轿子刚回到药铺门前,药童便匆匆来报:"安大夫,贝勒爷府上的福晋来了,已在前厅等候多时。"
安陵容心头一跳,整了整衣襟便快步向前厅走去。
穿过回廊时,她看见院中那株她自己最爱的药草已经开败,残花零落在地上,被风卷着打转。
前厅里,十三福晋云窕正背对着门站着,听见脚步声立即转过身来。
不过半月未见,这位往日雍容华贵的福晋竟憔悴了许多,眼下两片青黑,连脂粉都遮掩不住。
"安大夫。"云窕快步上前,竟直接握住了安陵容的手,"求你一定要救救我们爷!"
安陵容被她冰凉的指尖惊得一颤,连忙扶她坐下:"福晋先别急,有话慢慢说。"
云窕的眼泪已经滚了下来:"自从上次你冒险去给爷看伤,不知怎的走漏了风声,万岁爷震怒,不但加重了对爷的责罚,连四哥也受了牵连。"
她声音哽咽,"如今爷的腿伤恶化,高烧不退,太医们都被八爷的人拦着不让进养蜂夹道..."
安陵容心头一阵刺痛。
她想起半月前偷偷潜入养蜂夹道为胤祥诊治时。
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男人躺在简陋的床榻上,右腿伤口已经化脓,却还强撑着对她展颜的样子。
"四哥说,只有你能救爷了。"云窕紧紧攥着她的手,"我知道这要求过分,但求你...求你看在往日情分上..."
安陵容垂下眼帘,长睫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她与胤祥确实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
"福晋,"安陵容轻声道,"不是我不愿,只是..."她想起胤禛的威胁,喉头一阵发紧。
云窕突然跪了下来:"安大夫,我知道爷心里一直有你。若你能救他,我愿让出正室之位!"
安陵容大惊,连忙去扶:"福晋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拉扯间,云窕腰间佩戴的香囊掉在了地上。
"福晋先回去。"安陵容突然下定决心,"容我再想想办法。"
送走云窕后,安陵容独自站在庭院里,望着渐暗的天色。
她阿娘房间已经点起了灯,窗纸上映出低头绣花的侧影。
自从给安比槐捐官,阿娘的眼疾越发严重,如今只能靠摸索着做些简单针线。
小姨从城北让人来信说,绣坊近来常有陌生人在附近徘徊。
安陵容明白,那是胤禛派去的人,既是监视也是威胁。
她缓步走向药房,指尖拂过一排排药柜。
这里每一味药材她都了如指掌,就像她对这京中局势一般清楚。
雍正要她去养蜂夹道,是要她去照顾胤祥。
而八爷胤禩那边,恐怕也不会放过任何打击雍正一党的机会。
烛光下,安陵容的目光落在案几上那本医书上。
"安大夫,该用晚膳了。"药童在门外轻声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