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灯的手停在严沁脸颊，察觉到了一丝异样，明灯滑手向下，摸向了严沁的脸庞。
人的舌头应该会顶在上颚，而严沁的舌头并不是，反而是平放了咬在唇齿间，也就是说严沁的嘴里应该含了东西。
明灯一只手捏了严沁的脸颊，一只手使力掰开了严沁的唇齿。
明灯将火折子靠近，照亮了严沁的口腔。一手捻着银针，撬开了严沁的舌头。
一张叠好的纸压在严沁的舌头下，映入明灯的眼帘，上面隐隐约约透出字墨。
原来严沁含着的是一张字条。明灯顺势用银针挑了出来。
闻香将手里的灯提近，用银针挑着字条，置于火折子上方蒸干了，伸手展开。
身旁的潘芸探头过来，凑近看了眼字条：“明窗净几。”
闻香和潘芸一头雾水的看向明灯，就只有四个字，严沁想要表达什么，明亮的窗户、干净的案台，一尘不染的房间？
“明窗净几。”明灯喃喃的念了几遍后，恍然大悟道：“严府，严沁的房间，正对着窗户的案台，应该夹在一本崭新的书里面。”
“你怎么知道？你连这都知道？”潘芸惊讶的两连问。
明灯转头看向潘芸道：“猜的，去找找看就知道了。”
明灯观察过严沁，严沁是一个爱书如命的人。
连万府，她和万钰的房间，都摆放了形形色色的藏书。
严沁日常的爱好，也不过是在案独看看书，提笔写写画画。
天气晴朗了，也会命人将书抬到院子里晾晒。
明灯以为，只要她接近了严沁，让严沁和万钰分崩离析，从而离开万府、搬回严府，严沁就会安全，结果却成了严沁的一道催命符。
明灯回想着一幕幕，万钰之所以会杀了严沁，连她和潘芸也不放过，应该是早就觉察到了什么，或者说万钰也不过是一枚棋子。
明灯想起最后一次见严沁时，是严沁上了马车，从万府搬回严府的时候。
是她当街拦住了严沁的马车。
端坐马车里的严沁伸手掀帘，没好气的瞥了眼明灯，道：“现在你满意了，还拦我做什么！”
明灯：“有人约你一见，不是我。”
潘芸从明灯身后走到了严沁面前。
潘芸抬头，迎面对上严沁的视线。
这是潘芸与严沁第一次的见面。
万钰虽然是脚踏了两条船，但这两条船的船主人却对面不识。
其实明灯一开始知道，万钰有贼心没贼胆，凡是在外沾花拈草也不会和严沁坦白；严沁的脾气秉性不会鸠占鹊巢、拈酸吃醋、耍心机玩算计，也不会给万钰好果子吃；潘芸更是单纯的被万钰迷惑、花言巧语欺骗，事事围绕、偏袒。
所以明灯肯定他们三人之间，除了万钰知道，严沁和潘芸并不知道彼此的存在。
万钰做的滴水不漏，所以一己之力将严沁和潘芸一起蒙在了鼓里。
严沁:“我并不认识她。”严沁说着欲放下车帘。
潘芸:“那万钰的字迹应该认得吧。”
潘芸掏出一封书信，在严沁面前展开，是万钰写给她的。
潘芸:“万钰他一直费尽心机，欺骗你我的感情。”
“这些都是他写给我的，里面他海誓山盟、情深义重，说要与我琴瑟和鸣、白首偕老、不离不弃。”
“却在我爹爹入狱、被抄家、我全家被流放的流放、被发卖的发卖，我举目无亲、走投无路之时，了无音讯、人间蒸发。”
潘芸:“我最穷困潦倒、狼狈不堪时，他置若罔闻、置之不理，转头却与他人双宿双飞、良缘永结。”
严沁望向潘芸，心下一惊道:“你是潘芸，你父亲是潘延？”
原来万钰娶她时，已经辜负了潘芸；她与万钰拜堂成亲时，潘芸一夜之间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她与万钰举案齐眉、你侬我侬时，潘芸却父亲入狱、家人亲眷被流放、发卖……
严沁见潘芸点点头，眸中泪光闪烁，她仿佛被刺痛般，垂了眸。
严沁抬手，慌忙放下帘子。隔着帘子，潘芸看不清她的神情，只听见严沁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严沁：“见也见了，话也说了，你回去吧。我就当没见过你。”
严沁端坐了身子，向车夫道：“走吧。”
都这个时候了，她竟然还选择什么也不说、帮万钰隐瞒。
见此情形，明灯快步走上前，抬手掀了车帘。
明灯探身入马车，倾身拉过严沁。
严沁的手被明灯紧攥了手里，她抬了双眸，紧抿了唇，看向明灯。
明灯：“你究竟在为万钰隐瞒什么。”
严沁缓缓启唇：“我和你并没有什么好说的。”
严沁说着，手腕使了力，将明灯带着重心前移，踉跄着栽倒了她身侧。
严沁低缓的声音传来:“想活命，走吧，走的越远越好。”只能明灯一个人听见。
严沁的声音萦绕在明灯耳边:“想活命，走吧，走的越远越好。”她并不想把明灯和潘芸卷进来。
所以直到严沁死之前，都没有向她和潘芸其中任何一个人说出万钰的秘密。
万钰生性多疑，又不够信任严沁，害怕严沁还活着一日，就夜长梦多一日，所以情急之下出手杀害了严沁。
准确来说她是被万钰误杀的，那么严沁和万钰的孩子、难道严沁还来不及告诉万钰？
严沁应该是知道万钰对她动了杀心，也知道她很有可能会死，所以才会留了线索给明灯。
明灯抬了抬严沁的手，将手指捋直。
火折子和灯光的照亮下，只见严沁手的指甲缝隙里，残留着些泥土和药渣。
明灯取着银针，缓慢渐入、探进严沁的指甲。
伸手从闻香手里接了巾帕，将指甲里的泥土和药渣一一剥离了出来，倒在巾帕上面。
闻香从明灯手里将巾帕接过来，严丝合缝的包裹好泥土和药渣，打好了结。
连同着字条和玉坠，一起装进锦囊，最后放进了衣服口袋。
泥土、药渣，埋药。难道严沁一直在服用汤药？
明灯捻了些药渣和泥土，靠近鼻间轻嗅着闻了。
又取了银针，扎破了严沁的指腹。
明灯使力挤压严沁指尖，挤出几滴鲜血，用银针挑了。
无毒，血液是辛甜味、粘稠的。
也就是说，严沁服用的汤药是既无益处，也不致毒。
好端端的严沁为什么要服药，这汤药又究竟有何作用？
闻香：“听说，严沁一直想要孩子。所以从嫁给万钰，就开始寻医问药。”
“后来，万钰求了药给严沁，从来没有断过。会不会？”闻香说着看向明灯。
明灯抿抿唇，道：“只能去严府一趟，找到严沁的书和埋的药渣，才能知道一切。”
潘芸惊慌道:“严、严府？怎么进去？严、严沁就不管了？放这里？”
闻香伸手，将明灯从棺材里拉了出来，看了眼潘芸:“你陪着？等我们回来？”
潘芸抱紧了怀里的剑，闪躲在闻香身后:“不不不不不，我不陪、不陪、陪不了……”
明灯站直身，伸手拍了拍手掌上的灰尘、掸落了衣裙上的尘土，望向两人道:“先抬回去。”
闻香、潘芸：“抬、抬、抬回去？”两人看向明灯满是震惊。“怎么抬？硬抬？”
明灯摆手：“又不用我们抬，等一会就有人来了。”
明灯说着，就伸手拉闻香和潘芸坐下。
闻香坐右边、潘芸坐左边、明灯坐中间，三个人就席地而坐在严沁的坟地前，面面相觑后，一齐看着严沁的棺材。
怎么有点像守灵，这么坐在人家坟前,好像显得有点不太尊重。
要不跪着？跪着好像更像是守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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