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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莫之野(下)

孤臣孽子—独狼与三藩

4、其实菱儿的内心远没有在众人面前表现出来的那样清澈。

当年师父在路边将她携来时,她撒了个谎,只说自己是个孤儿,并没有提及自己所见身旁那些伤亡者的惨状。

因为她早就清楚,拥有一个纯净的心灵对修行者而言是怎样的分量,倘若自己内心如此重的疮疤被人知晓了,怎么能被师父和同门安然地看待?指不定就会对她产生异样心理——就算他们没说这档子话,自己总还是不提的为好,少生点事端,先把日子平和地过下去。

于是她反复地劝说自己,去证明那些东西都是不存在的——就好像做了一个很悠久的噩梦,在快要窒息的瞬间刚好睁眼醒来,庆幸现实最终的降临,虽不圆满但也的确还不赖。

这些话有合理的地方,但毕竟本是编出来骗自己的,属于子虚乌有。可强调多了,后来也就成了真的,她从内心认可了它们,眼前的世界慢慢变得开朗明亮起来,她也成了众人眼中看到的那样。

不光内心,随之还有外界的变化——比如她那些老旧的衣物上,本难以抹去血迹忽然就消失不见了,像最开始编织好的那样纯净。

忘了一切伤痛,只留下一个天真无邪的外表,就这样安静地度过了很多年。

后来,师伯在战乱中因救人身亡,师父则同前文提到的,道行衰竭隐居偏僻之地——有几个师叔甚至还想趁乱打劫,出来分国难家灾的一杯羹,把整个修行地搅扰得乌烟瘴气,门户就这么衰落下去了。

同门中其他弟子大多走的走散的散,各自跑到其他地方寻一块立足处,留下菱儿一个人,陪着自己的养父度日。

有惆怅,有心酸,有遗憾,但至少还活着。

5、不知道在海面上漂了多久,只觉得自己的不安稳,意识已经入了梦乡,可身子依稀还有小舟的撞击触动感。

梦里并无什么无端涯,水的尽头只有一座破败的灰色关口在海岸边挺立着,看着有些年头了,似乎在岁月更替里屡遭破坏。

水底下隐隐约约传来悠扬动听的歌声,好像来自一只青海龟,它正拖着条棕色尾巴在大洋里游弋着,依稀可看到那深色的壳上交错着几瓣黄灿灿的甲片,在水下闪闪发亮。

“无为乎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不会变的我,唱着不会变的歌,守着深邃的汪洋…”

被歌声叫醒后,菱儿擦擦睡眼,总算见到了一块陆地——一块在广袤水域中相对较大的地皮,也不知是“广莫”还是别的什么原野。

其实这块地,既可以说是“广莫”的,也可以说不是。能跨越茫茫海域找到这陆地的人,不论机缘巧合还是真才实学,都有资格去见见心中的自由之地,只是具体上每个人看到的都有所不同。最佳的自然是一无所有的清净,让陆地把附近的水域都给填满,露出那鬼斧神工的无端海涯,见到书上所谓真正的“无何有之乡”——然后就功德圆满,修成正果。

不管修炼水平怎样的人,都可以在这片区域里经历些许事情。如:比“无何有”次一些的,会看到几簇低矮的灌木丛;再次则是阻挡视野、拔地参天的乔木;最次则是云雾缭绕,狼烟四起。心绪越是繁杂的人,看到的东西就越浓密、视野越狭窄,也就说明他的“自在”精神只是浮于表面。

所以,这该是属于她的幻象。

小船靠近后,可以看到关口上方自右向左书写着三个大字:

“方眠關”

据说,人在半睡不睡的状态时,心头恰似游荡着亿万个要死不活的魂灵,在梦的边际上鬼哭狼嚎,它们或是伤春悲秋,或被病魔缠身,或在忧国忧民。总之,失眠的人愈多,这份怨气就愈重,于是久而久之就形成了这座古老而诡异的关口。

这样折磨人的玩意,又怎么可能与象征洒脱肆意的“无端涯”扯上关系呢?

6、“相约古树之下,天明时再见。”

她是个生性怯弱,不敢得罪任何人的小姑娘,有时会犯些小糊涂,一匆忙就紧张起来,接连着做一些没头没脑的事。

像有一次,那时候大伙还没分家,师父托她去灶房里取丹药,却一不小心拿了些大山楂丸。结果那些混着神曲和石灰的水果干吃得大伙胃口大开,生津止渴犹如得道成仙,好一阵笑话。

虽然大家并不责怪她,但她还是会憋红了小脸,在夜里不断地反思自己,可同时又不敢多想,生怕一不小心牵动了内心消隐下去的疤痕,记起些什么。

当然,也有意外。多年前的某个冬夜,倒在一个格外关照自己的师姐那温暖的怀里,她破天荒地分享了自己的故事:

灰暗的天际下,是惨白的大地。战火缭绕,刀光剑影,日出杳无音信,几无安息所在。依稀看到那些发腐的尸骸,从成堆的京观的顶部滚动下来,散发着刺鼻的恶臭。

田地里,苍老的游者引吭高歌,与挥动着锄头的农人一同,持续击打着恶狠的拍子,似是在吟唱古早的祭文,祈祷能减缓苦痛。

远处,一群少年少女,曾在河边欢欣地走着,为着寻到自由而并肩携手。他们绕过长廊古道,踏过山水枯枝,相约天明时在参天的古树上见面。可历经许久,始终不见理想的踪影,便逐渐失去了耐心。

待饥饿与疲惫笼罩上身体后,有人就开始咒骂彼此的无能,激起互相间凶烈的敌意,到最后竟然都残杀起来。只见其中一人像饿狼一样扑倒了同伴,啃食着他的躯骸,并引得后面纷纷效仿,团结和谐荡然无存,剩得满地残花泪。

所谓广莫之野,或许是个骗局。

“这个世上树大旗的,没有几个不是骗子。只不过有的是大骗子,有的是小骗子;有的知道自己在骗人,有的不知道罢了。”师父这么对她说过的,只是那时还不曾理解。

生息化源,转成灭,变更昼夜。

广莫之野到底是怎样的?探索了那么多年,也没人说得清。或许创立者自己也并不自在,装成平安喜乐的样子罢了。后人不解其意,还硬要从鼓盆而歌中解释点东西出来。

想到这里,她几乎要哭出来。

7、在方眠關破落的石墙上,菱儿徘徊了不知多久,依旧没有任何头绪,先前的泄气在此时变成了彻头彻尾的绝望。

她又爬下了关口的石墙,郁闷地坐在地上,满天星光依然闪烁,但只是惹得眼烦。

此时,装着师父魂魄的小瓶又开始微微晃动,但这次没有心头上的提醒,似乎是叫她自己想办法。菱儿转头一看,发现在她身旁的沙土上,有只小虫在地上缓慢地爬着。

望着对面广袤的海洋,沉思思良久,菱儿忽然灵机一动,在沙土里画了一个圆,舀来一瓢水,往画出来的缝隙里倒上了不少,接着抓起那只小虫放在了圈的中央。最后,她拽了拽衣服,拍拍身上的落的灰烬,席地而坐下来。

像儿时忘掉那些伤痛一样,她开始了新一轮的幻想。

……

恍惚间,那被圈出来的水流,竟然逐渐舒展开来,似潮涌,如风过,在小虫的眼前正如浩瀚的海洋。而被水圈住的沙土,却又同刀凿,仿斧刻,像座高原一样挺立起来,在周遭形成了许多山帘瀑布。

以小虫的视角为参照物,一片宽广的原野就此映入眼帘,并在了菱儿飘飞的思绪中,逐步模糊了水流与沙土间的边界。

那直挺挺、挂着如注水流的小削峰,还在不断变幻延展着,正是“无端涯”。

“师父师伯,我找到了。”她含泪挤出了一个微笑,双手合十闭上眼,庆祝自己的成功。

它终究不是传闻里的那个广莫之野。

……

但或许是呢?

她终究还是骗了师父,也骗过了自己。

“仲秋的风已经起了

我的念望

在喧嚣里埋葬

消散后

野草迷冥而枯黄

恰似那广莫风刮在光秃的原上

吹不动

任何的怅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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