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顺着地图,上了一处山岭。
“大姐,你为何跟着这家伙哇,究竟看上了他什么?”小张问那瘦脸女人道。
“哦,你误会了,我不是他媳妇。是许多年在打官司的时候,我有一些麻烦扯不清楚,得亏泽爷他掏钱费舌帮我了一回,可之后就不见了踪影。最近才好不容易重新撞见,想着酬谢一番,就跟着帮他清点清点账本、管理管理货物啥的了。”
“嘿嘿。”七泽笑笑。
想不到七泽还有这样精彩的过往……为何现在连自己的头发都搞不好?远远看去,头顶尖尖的一坨,像是遍布细小荆棘的土坡。
黄嘉琪盯着七泽的头顶看了一会,忽然就理解了,七泽这样的发型,似乎也是在反抗剃发政策,只是不同于自己和徒弟通过扮演道士来规避风险,而是选择了一种相对古怪的方式,心想这个家伙也是有本事。兴许顺治年的风波已经过去了,到现在也是稍微宽松了些,可以多留一丁点么?但也就是这一点,居然能给他玩出花来?
想到这里,黄嘉琪不由得对七泽多了几丝好感。
“后生,你这头发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个样子?”黄嘉琪开口问道。
“我在吴三桂那边的地上,不用剃发啊。”七泽道。
“之前呢?还有你既然是行商,不是要跑各地么?听你口音,好像还是北方的人?”
“哦,简单啊,有麻烦的时候就把这些头发聚起来,也看不出来什么。我自己有一种药水,可以让这几根头发炸开得很蓬松——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你不怕官府追查么?”黄嘉琪问。
“你们都知道我在造火炮了,还能怕了这个不成?”七泽哼哼两声,“你们这帮人看起来估计也挺刺头的,尤其你俩还穿个道士服,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也是逢场作戏的。”
听了这些话后,黄嘉琪心想着,在某种程度上这人也是自己可以争取的。虽然他爱用欺诈的手段,但是为人行事却很是独特且高傲,着实是个有趣的人。
“而且我还听说黄河那边有许多的百姓都可以穿前明服饰,也不用强制剃发——当然这些是除了官员以外——也是默许的。”七泽顿了顿,又说道。
“啊??”这倒是黄嘉琪所不知道的,剃发令真的如果彻底放宽了,大家安分的心理将会更进一步,就更难呼吁百姓了,那自己这么多时候的努力又是做啥?
“很奇怪么,我走南闯北,什么都见过一点。”七泽道。
黄嘉琪冷静下来,想想自己这些时日所看到的男人,基本也都是被迫要剃发的,可见剃发这项政策依旧在被执行,所以说明那黄河边上所谓的解除限制也不过缓兵之计。
其他人听说这话,也纷纷凑过来。
“护国公大人,您尽早带我们起事罢,我也想。到时候咱就能彻底恢复衣冠了。”
“哦,他们叫你什么,呵呵,原来你这老头也是个爱做千秋大梦的?”七泽听罢,摆出奇怪的神情。
黄嘉琪又是一个没想到,不知道如何对答,只好含糊着说:“哦,没事没事,一些天马行空的设想罢了。”
如此,一行人顺着路又走了许久。
看着逐渐变少的石板,不知不觉鞋子就粘满了那褐稠稠的泥土,在极度倾斜的坡板上留下一个个深色的足迹。说实话,深山真的会令人害怕,尤其是钻到了那生长狂野自由的树丛里边,那里面不禁叫众人脑海里蹦出一个词“在昼犹昏”,人的心也随着肺部的喘气抖动起来。
小张又想起先前在自己幻梦中一开始陪婴宁走路的那个场景,那会子所遇见的山林也是格外寂静,把自己给唬得不轻,在心中留下了不好的烙印,加上靛蓝锏上面的负面压力,导致在这个时候变得有些疑神疑鬼的。
“咔嚓”,黑暗里不知是什么蹿了出来,慌张中他闭上了眼睛——然而没有什么用,徒增身上的敏感。这种情况在黄嘉琪隐居的那个山上是从来没有过的。
于是他跑了起来,刹那间忘记了身处的地方和身上的酸痒,只是向前边俯冲着,走在所有人前面。等到再次张开眼,已然是一片开阔——到顶上了。在这里,身旁是青叶的番薯,后边是稀稀寥寥的几户木屋,而前边,是整个地下的地貌,伴着夕阳,灰色的瓦片上泛着几点亮光,白的墙,灰的顶,青的木,交散在了这个画面里。
虽然比不上泰岳的那种宏大,但一下子感觉这一身的脏累,尽到了价值。
“师父,这里有说明。”小张呼喊道。后面的人也赶忙跟过来查看,只听踢踢踏踏的一通,大伙也是累得气喘吁吁。
只见路旁的一块石头上,用红漆赫然写着“白花岭”三个大字。
“是了,这估计就是第二个故事了,一起看看吧。前方有个门店,先休整一番。”黄嘉琪道,带着大伙走进了店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