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察言在接到任务后,带了五六十人的大队寻找起敌人的小股部队,如此情节不提。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在黑天里摸索了许久后,忽然撞上了十几个举着火把巡逻乡兵的质问。然而当看清来者众多时,这伙巡逻队不觉有些慌张起来,想要赶快撤回去汇报。
“这位大哥别怕,我等是实在没有活路,来投奔寻求庇护的。眼下战乱四起,土匪乱窜,普通小民实在难以安歇。”察言道,为了表演的真实性,他已经提前让跟来的大家伙都把自己身上的衣物故意做得破碎肮脏,以显示流民的疲敝感。
“莫非是细作?”乡兵们经历了这些日子中的动乱,心中疑惑不已,“诶,怎么看起来还有蒙古面孔?”
“哦,这几位是索伦的弟兄。”
说罢,察言队伍里的人纷纷把斩首来的匪军头颅给丢过去,以示对剿匪的忠诚。
“你们到底是什么来路?怎么到这来的?”
这一问也是叫人有些心慌,不过好在大伙底气十足——毕竟本来就是失乡到此的人,这活选给他们做那可真是对了口。
“被土匪拆了家——我们是自发组建的,千真万确!索伦人是北方来的,顺路。”
”嗯……”一时半会给这个巡逻队搞糊涂了,实在摸不清来人究竟是哪边的,不敢贸然收下,而且巡逻的队伍太少,根本压不住察言带来的这么多人,所以这瞬时的主动权并不在乡兵们的手里。
“我去请示一下上头。”巡逻队的小队长催促道,“你几个,跑快点回去汇报!”
“啊,大哥们,就是这帮人!当时是他们射中的咱老大。”这时间,一个垂头丧气,被束缚住手脚,跟着巡逻队行走的猴腮男人,在火光中瞅见这几个索伦人的样貌,吓了一大跳。
说时迟,那时快,一直蹲在后排树梢上的纳雅开弓将乡兵里跑得最快的两个射倒。
“草原上的巾帼英雄……”待那脸涂红饰、身着兽衣的姑娘优雅地跳下树木,显出身影时,那个被绑住的猴腮男人瞪大眼睛。
紧接着,察言使了个眼色,所有人一拥而上,把这一伙出来巡逻还剩下的十个乡兵一网打尽。
“你们……”巡逻队的人无话可说,只知道自己是倒了大霉,碰上这么一群古怪的强者,不管怎么做都要败个精光,于是纷纷投降。
“呕吼,这样还省力了,本来以为要分两次,现在好了。”待处理好这批巡逻队后,察言自言自语,难怪护国公叫他要忘掉原来的复杂思路,有时候这种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
接着,自然要开始审问那个混在乡兵里的匪卒。一番打听下,原来他是和鲍珞芒的大队走失了,叫乡兵逮住当了人质,而这几次巡逻把他带出来的原因,就是为了在搜匪的过程中趁机找寻打赢土匪的那帮怪人。
“都注意点行踪,不见了巡逻队清军肯定要起疑心。”察言道。
…………
寅时的雾气像发酵的米浆,裹着五十二条黑影摸向西山马道。最前的铁蛋卸下背篓,二十柄新淬的短弩泛着蓝光。察言抽出其中一柄,指尖抚过弩机内侧的暗纹——七道波浪痕是当地匪军的工匠独有的标记,他花了三斗糙米才从死了的匪军嘴里撬出这秘密。
虽然护国公一直叫自己别多想,以扩大成功的把握,但他自己还是在调整原先思路的基础上想到了一个能挑拨两军的办法,不然真的啥也做不了了。
“桐油要抹在卡榫转轴。”半间叼着一片竹叶低语,“旗人的弓匠惯用这手法防锈。”
他满是老茧的手指蘸了油膏,在弩机关节处细细涂抹。油味混着雾气压进青铜机簧,纳雅突然想起东东那歪斜的面孔——估计躺在石堡的水道里,他闻到的最后味道也是这般腥涩。
“咱多久不用那铳了。”安娜嘀咕道,半间拍了拍自己妹妹。
【“作者实在把控不住冷热兵器怎么分配安排,就忘了这神机的名号。”】
四更天,第一捆短弩被扔在土匪巡山的岔路口。铁蛋故意踢翻装弩的藤筐,让两柄弩滑进山间石缝。少年赤脚踩过青苔时打了个晃,断竹茬刺进脚心涌出血珠,反倒成了天赐的诱饵——待会儿土匪发现凶器,自会把这血迹当成争斗痕迹。
纳雅带了七八个人摸向清军马棚。牛皮帐篷里鼾声如雷,他们摸出浸透马粪的土匪绑腿。这些从尸体扒下的破布本已僵硬,昨夜特意用河水泡软,此刻每条褶皱都恰到好处地粘着镶蓝旗盔缨的红穗子。当最后一捆绑腿塞进草料堆时,马厩突然传来铁器碰撞声。
“谁!”哨兵提灯喝问的刹那,纳雅开弓打灭灯笼。黑暗里响起战马受惊的嘶鸣,她趁机将半块残破玉珏丢在栅栏边——这是先前从鲍珞芒贴身侍卫尸身上扯下的,玉上“精忠报国”四字还是官老爷亲笔,估计也是抢来的。
晨光刺破雾帐时,鲍珞芒正用靴尖挑起溪边的短弩。桐油味钻进鼻孔的瞬间,他眼中里爆出血丝:“狗日的镶蓝旗!”弩机内侧的波浪纹在他拇指茧下摩擦,这是匪军去年才改良的防滑刻痕。而卡榫处未干的桐油,让他想起上月劫茶商时,清军弓手箭囊里同样的腻滑触感。
二十里外,清军参领的刀尖正挑着那条染粪绑腿。猩红盔缨穗子像条死蛇垂在晨风里,他认得这针脚——全军只有阵亡的哨塔什长会这样收线头。当亲兵呈上沾着马粪的残玉时,翡翠面上"精忠报国"的笔迹成了最刺眼的嘲讽。
“拔营!这一伙不要命的土匪,敢爬到咱头上了!”清军小将踹翻熬粥的铁锅,米汤泼在昨夜被动了手脚的草料上,蒸起带着桐油味的白烟。同一时辰,鲍珞芒摔碎了盛糟的酒碗,碎瓷片上黏着的红穗子像一滩污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