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这世间最离奇的事，莫过于我曾经历过一场横跨生死的奇特考试，还被点了城隍之职。此事若从旁人嘴里说出，我定以为是荒诞不经的怪谈，可偏偏就真真切切地发生在我身上。
01病榻惊魂，官差叩门
我叫宋焘，不过世人更习惯称我为宋秀才。我自小苦读诗书，虽在县里得了个秀才的功名，却也只是勉强糊口。那日我忽染重病，躺在床上已是数日，意识昏沉间只觉得浑身无力，连睁眼的力气都快没了。正当我在半梦半醒之间挣扎时，房门 “吱呀” 一声被推开了。我费力地转动眼珠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白衣官差模样的人站在门口，他手里拿着一卷文书，面色肃穆，身后还牵着一匹额上生有白毛的骏马。
“宋先生，请随我去参加考试。” 那官差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心中疑惑不已，挣扎着想要开口：“如今主考的学政老爷并未到此，如何能突然举行考试？” 可那官差只是沉默地看着我，并不回答我的问题，只是上前几步，做出了一个 “请” 的手势，口中催促：“先生莫要耽搁，时辰快到了。”
我只觉得此事太过蹊跷，却又被他那股气势所迫，加之病体虚弱，竟不由自主地被他扶着起身，摇摇晃晃地骑上了那匹白马。马蹄踏在地上，发出 “嗒嗒” 的声响，可这路却陌生得很，两旁的景物飞速倒退，我竟完全认不出这是何处。心中虽有万千疑问，却只能随着这官差一路前行，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的景象渐渐变得不同起来。
02皇城巍峨，考场肃穆
只见前方出现了一座气势恢宏的城池，城墙高耸入云，城门上方的匾额在朦胧中闪烁着金光，城中建筑更是雕梁画栋，一派帝王居所的气象。我心中暗暗称奇，这究竟是何处？难道是京城？可我从未到过此地，这官差又为何带我来此？
穿过城门，我们来到一座更加雄伟的官府前，但见宫殿飞檐斗拱，气势磅礴，琉璃瓦在光影下熠熠生辉。官差引着我走进大堂，只见堂上坐着十几个官员，他们身着各异的官服，神态庄重，我竟大多不认识。
目光扫过众人，突然发现其中一人面容赤红，美髯飘飘，手持青龙偃月刀之人，竟与我家中供奉的关羽像一般无二，心中不由得一惊，难道我已经死了，这是被勾魂使者带到了地府？可这地府也太气派，而且为什么我读书一辈子，次次落第，如今到了地府还要继续考试？容不得我细想。
只见堂下殿檐前早已摆好了两张几案和坐墩，只见一个身着青衫的秀才已坐在下首，见我进来，他微微颔首示意。我便挨着他坐下，只见桌上早已放好了笔墨纸砚，一切准备就绪。正当我心中忐忑不安，不知这是一场怎样的考试时，一张写有题目的卷子，忽然从殿堂上飞落下来，飘飘悠悠地落在我的桌前。
我定了定神，拿起卷子一看，上面赫然写着八个字：“一人二人，有心无心。” 这题目看似简单，却又透着一股玄机，一时之间我竟不知从何下手。转头看向身旁的张秀才，只见他沉思片刻，提笔在纸上写了起来。我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开始琢磨这题目的深意。
03妙笔生花，判词惊神
“一人二人”，说的可是人性的善恶之分？“有心无心”，恐怕是在问行事的动机吧。我沉吟良久，心中渐渐有了思路。想那世间之人，行事总有个动机，若是有心为善，虽做了好事，却可能是为了名利，这般动机不纯，又怎能给予奖励？若是无心作恶，并非本意，虽有过错，却也可酌情宽恕。
想通了这层道理，我便提笔疾书，将心中所想倾注于笔端。不觉间已写满了整张卷子，其中有一句我尤为满意：“有心去做好事，虽然是做了好事，但不应给他奖励；不是故意地做坏事，虽然做了坏事，也可以不给他处罚。” 写完之后，我又仔细读了一遍，自觉这判词虽未必精妙绝伦，却也道出了几分善恶评判的真谛。
我与张秀才将卷子呈交上去，堂上的官员们传阅着我们的文章，时而点头，时而低语。我心中紧张不已，手心微微出汗，不知自己的文章，能否入得这些 “大人物” 的法眼，也不知这考试的结果好坏，与我有什么要紧关系，诶，算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就在这时，只听堂上有人开口说道：“河南一地，城隍之位空缺，宋焘，你去担任此职，倒也合适。”
我闻言大惊失色，城隍？那可是阴司的官职，难道我已经死了？我连忙跪倒在地，叩头不止，心中百感交集，既有对这突如其来任命的惶恐，更有对家中老母的牵挂。
“大人垂爱，小人怎敢推辞？只是家中老母年已七十有三，无人奉养，若小人就此赴任，母亲便要孤苦伶仃。还望大人开恩，容小人待老母百年之后，再前来听从调遣。” 说着，我已是泪流满面，想起母亲含辛茹苦将我养大，如今我却要先她而去，心中更是悲痛万分。
04仁孝感天，九年之约
堂上一位帝王模样的人闻言，沉吟片刻，随即命令道：“查宋母寿数。” 只见一位留着长胡须的官员上前，翻开一本厚厚的册子，仔细查阅了一番，回禀道：“启禀陛下，宋母尚有阳寿九年。”
九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这城隍之位岂能空缺如此之久？各位官员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就在这时，关圣帝君开口了：“无妨，可让那位姓张的秀才先代理九年，待九年后再让宋焘接任。”
其他人互相人点了点头，帝王模样的考官对我说道：“本应即刻命你赴任，念你一片仁孝之心，特准你九年假期，待你母亲百年之后，再行召唤。” 说罢，又对张秀才勉励了几句，称赞他才学出众，且愿为同僚分忧。
我与张秀才再次叩头谢恩，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既感激上天垂怜，让我能尽孝九年，又对张秀才的仗义相助感激不已。我们二人一起走下殿堂，张秀才握着我的手聊天，他自我介绍说是长山人，姓张，又说此次与我相遇，实乃缘分。
就这样张秀才一直将我送到郊外，临别之际，他赠我一首诗，说是留作纪念。可惜我当时心绪繁杂，如今只记得中间两句：“有花有酒春常在，无烛无灯夜自明。” 这两句诗意境玄妙，既像是在描述这人间的景象，又仿佛蕴含着某种人生哲理，让我回味不已。
05魂归故里，恍若隔世
我上马与张秀才告别，一路策马前行，只觉得耳边风声呼啸，眼前景物飞速倒退。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猛然间睁开眼，竟发现自己躺在棺材里。
“我…… 我这是在哪？” 我喃喃自语，只觉得这一切恍如隔世。突然周围传来母亲的哭声和妻子的呼唤声：“焘儿，你可算醒了！” 原来，我已经 “死去” 三天了，家人见我气息全无，便将我入殓，幸好母亲听见棺材里有呻吟声，这才急忙将我扶了出来。
我挣扎着坐起身，过了半天才缓过神来，将自己的奇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家人。他们听后皆是惊疑不定，半信半疑。我想起张秀才，便派人去长山打听，果然听说当地有个姓张的秀才，就在我 “死” 去的那天也一同去世了。此事一出，邻里皆惊，都说我是遇到了神仙。
06九年之期，母逝赴任
时光荏苒，九年光阴弹指而过。这九年间，我悉心侍奉母亲，尽孝膝下，看着母亲安享晚年，心中倍感欣慰。母亲常说，是我的孝心感动了上天，才让我们母子多相聚了这九年。
九年后，母亲安然离开。我悲痛欲绝，为母亲举行了隆重的葬礼，将她安葬妥当。处理完母亲的后事，我心中已再无牵挂。想起九年前的约定，我知道，是时候赴任了。
那日，我沐浴更衣，穿上整洁的衣衫，走进内室，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这一次，没有病痛的折磨，没有官差的催促，我只觉得身心无比轻松，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我的岳父家住在城中西门里，我骑着装饰华美的骏马，身后跟随着许多车马仆役，浩浩荡荡地进了内堂。我下马向岳父岳母拜别，他们见我衣着光鲜，气度不凡，心中惊疑不定，知道我即将赴任城隍，又是为我开心又是为女儿担心。待我离去后，他们派人到我家乡打听，得知我已经离世的消息，终于相信我真的已成了神仙。
07志异留名，传奇永续
我曾将自己的这段经历写成小传，可惜后来历经战乱，文稿未能保存下来。如今世人所知晓的，也不过是这故事的大略罢了。
回想这场横跨生死的奇遇，我常常感慨万千。那 “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作恶，虽恶不罚” 的感悟，成就了如今我。世间之事，善恶之分，往往在于一念之间，而评判的标准，或许并非仅仅看结果，更要看那行事的本心。
“有花有酒春常在，无烛无灯夜自明”，这两句诗也始终萦绕在我的心头。它让我明白，无论身处何种境遇，只要心怀坦荡，秉持仁孝之心，纵使身处黑暗，心中也自有光明。如今我虽已赴任城隍，却时常想起人间的岁月，想起母亲的慈爱，想起那场奇妙的考试，想起那位仗义的张秀才。
这段经历，于我而言，是一场生死的考验，是一次仁孝的坚守，更是一段奇幻的传奇。它让我懂得了生命的可贵，孝道的重要，也让我明白了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的道理。或许，这便是冥冥之中的安排，让我在经历了这场奇遇之后，能够以另一种方式，继续践行那 “赏善罚淫” 的宗旨，守护一方百姓的安宁。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