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清那几乎被落雪掩埋的身体被盏灯竭力打出的光芒笼罩起来,雪花在那抹生机的暖意下融化成水打湿穆清的发丝顺着发梢的弧度滑落,肩头和身上落下的水渍则浸润了穆清褴褛的衣衫,或者从穆清的肌肤上流淌而下。
生机中的暖意渗透进穆清堵塞的经脉中,由于力量薄弱,那生机用了三个时辰,等到目穆清身上的水分都蒸发了,才勉强打通了一部分丹田的运转路径。
但这已经足够了,由于穆清对灵气天然的亲和,在经脉打通后便自发运转在穆清的体内,在穆清周身形成了一层驱寒保温的护体灵气与那抹生机融合在一起。
在穆清体内的功法自行运转了七个小周天后,她那漂亮的眼睫颤了颤,穆清慢慢从失温的晕厥中恢复,她缓缓睁开眼睛。乌黑的眸子闪了闪,她动了动由于长时间的打坐已经僵硬的身子,随即听见了一些骨节发出如释负重般清脆的声响。
穆清伸出手感觉到体内已经恢复了三成的灵力,穆清伸出那还完好的手揉了揉脖颈,被冻僵的感官终于回溯,她感觉到周身有一股并不属于自己的气息,那带着暖意的生机融进了她的护体灵气中,虽不属于她却显得分外契合。
穆清感觉到同源的气息自然是明白这古树又护下了她一次。她虽本意不想借这树的生机,这古树却是一次又一次给予了她莫大机缘。
她被古树救下,却不知这古树是否也撑过了这次劫难。穆清垂下那只没被鹿角贯穿的手念了句佛号,她想,许是她不该命绝于此吧。
穆清伸出手捏住鹿角被折断的一段,掌心中暖光一闪附着到了那鹿角周围,把它团团围住,看上去温和而没有破坏力的光芒居然迅速把鹿角解构了,它在暖意的光芒中化成细碎的尘埃随着雪花一起飘散到了空中,像是从未来过这方世界。
穆清转身带着些微不可查的期盼,她自是不希望那天檀木连最后的生机都消逝的。穆清伸出手去触碰那树干上的冰霜,她在这古树空荡荡的根脉中感觉到一些似乎陷入沉睡的灵魂力,她探出些灵力注入进去想唤醒这片苍凉。
但穆清本身也才刚刚恢复,那仅能供给她自身灵力运转的细弱经脉根本承担不起唤醒几万年古树灵魂力的重担。穆清探出的那微不足道的灵力如泥牛入海般被吞没在苍凉里。
在体内灵气被耗尽到连她自身的护体都无法维持时,穆清终于才收回了手,她眼底闪过一抹悲凄,抿了抿恢复了些血色但还是有些苍白的唇。
穆清那双格外漂亮的眸子低下来,她看着被她掌心热意捂化冰霜,露出深褐色布满沟壑纹理的天檀木的树干。
她眼底的那一抹悲凄更加浓烈了。在这样刮骨的寒凉中,若是这树中最后的生机无法被唤醒,那等待它的只有消散在雪原上。
穆清自然无法就此离去,那佛宗让她寻的法器便是这同根同源的天檀木,虽说法器是否有灵对她并无区分,但若是能把这生机留下,穆清自然要试一试。
且不论这天檀木是因救她耗尽灵魂力才到此地步,她作为佛子,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同根同源的灵魂力就此消散。
穆清站在风雪中良久,在记忆中思索了无数看过的典籍与术法,当真是应了那句书到用时方恨少,穆清闭目揉了揉太阳穴,半晌竟都没有想出个办法来。
有关生机与灵魂的著作还是太过罕见了,哪怕是古籍浩如烟海的千年佛宗藏经阁也没有几本书记录有关这些的秘法。
穆清沉思良久无果,剑走偏锋突然想起曾经铸鼎宗的那位天才与佛宗子弟论道说过“我不过是让铸造的法器注入本来就是游离的灵魂来当器灵修炼罢了,我还给予了那灵魂一个藏身之地呢,那怎么叫伤天害理啊?”
穆清本是不清楚论道大会上这些观点的,但这铸鼎宗百年一遇之天才的言论闹得沸沸扬扬,在当时的情况下被无数佛宗弟子群攻而起引发了声讨,说此为是有伤天和的,丝毫不顺应因果轮回的。
而那铸鼎宗的天才据理力争,说这便是他的道,何况他留下的本就是要消散在世间的魂魄,这更是顺应道义的,救魂于劫难中哪里不属于天和?
双方各执一词,而加入此论的道友越来越多,越论此事道心越不稳,于是论道那天刚结束,许多人相互簇拥到了穆清这个佛子面前,问穆清要一个来自“佛祖转世的天道之理”。
平时她与这些三千大道的弟子都是敬而远之的,她极少出门,一个人在北临海的居所清修,那一日突然浩浩荡荡涌来了各门各派的人问她要个答案,穆清便自然对此事有了深刻记忆了。
她记得当时思考了少顷,于各位目光热切的道友不急不缓的用灵力传音覆盖到了每一个人,虽声音不大但让诸位道友听的清清楚楚——
“白马非马¹。诸位焉知何为变数与定数?若变数在定数之中又如何是?”
言罢,她便又回到屋中了,只留下许多听了此话陡然开悟的佛宗弟子与丝毫没有听懂还一脸茫然着的铸鼎宗天才。
现在此刻,在这样的生机迅速流逝情况下,她忽的从这事情中得到了启发。既然那铸鼎宗弟子可用法器留住孤魂作为器灵,那她自然也可仿照这做法,把生机留在天檀木的体内。
找到解决办法的穆清眉目舒展开,那清澈乌黑的眸子都亮了几分。她自然了解如何制造法器,何况这天檀木本身便与她本源契合,更是天阶的材料,更能迅速与灵力融合提高,容错性虽差但还有整个树桩的树芯可作为材料,成功率又高了几分。
只要她把木料变成本命法器,与她自身的生机本源相连,自然便不用担心这些生机流逝了。
穆清思索明了后便一刻不耽误的伸出手探出微弱灵力一点点敲开了那树桩最外面的冰壳,在这片寒凉肆意的雪原,接纳了那奄奄一息的生机,用堵塞的经脉调动细弱的灵气一寸一寸的打磨起了自己的本命法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