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脚程快，不多时就回到了义庄。
阿箐刚好没出去玩，这会儿正乖乖烧着水，盯着炉底迸溅的火星发呆。
听到动静，阿箐抬头笑道：“道长回来啦？”
薛洋在晓星尘耳边“嘘”了声，示意他不要吭声。他兀自把篮子放在阿箐身边，张口就编了个谎：“道长去除邪祟了，回来的只我一个。”
阿箐看着他身后那么大的一个道长，默默翻了个白眼：“那算了，我不想跟你说话。”
她那时候的预感成了真。
对于抢道长这件事，这人真是跟自己丝毫也不对付。阿箐想带道长去买吃的，阿洋就可怜巴巴地说自己腿疼，好像哪里压到了，要道长帮他换药。
阿箐想缠着道长讲故事，阿洋就会各种各样地使绊子，包括但不限于把道长拉到跟前听他讲俏皮话。
还有什么兔子苹果，什么听上去土到掉渣的笑话……偏偏晓星尘总能被他逗笑。
所以她是真的，一点儿也不想跟阿洋说话。
薛洋“呵”了声，抱臂歪头道：“小瞎子，我看你是真的有点不知好歹了。”
“我呸！说得好像你知好歹一样！”
一边的晓星尘实在没忍住，拦在二人之间劝道： “好了，先不要吵。我们把饭准备好，今夜来一次围炉夜话如何？”
帮晓星尘做了顿勉强能吃的饭，又填饱了肚子，薛洋一屁股坐在炉火边伸手烤火。
火焰烧得灼灼，热浪拂过他的指尖。
阿箐吃饱喝足，开始吵着嚷着要听故事。
晓星尘说自己不太会讲，被她缠得无奈，还是将自己的故事讲了出来。
薛洋撑着脸看他，听得很认真。
阿箐却不太高兴，说这个故事一点都不好玩。
“那我讲一个吧。”薛洋收回视线，去看肆意舔舐空气的火舌，“很久以前，有一个喜欢吃甜食的小孩子。”
送信，家丁，暴打。
他把故事情节里血腥的部分隐去了些，只说小孩子最后被教训了一顿，却没有把细节尽数填满。
但他留的空白很心机，而晓星尘又是一个极会共情他人的人，所以，倒是能成功引得那人的一点点在意了。
薛洋一直信奉所谓强者为尊。
那时候……只是他不够强而已。如果当时的他不是一个七岁的孩子，他完全可以在那个人打自己之后加倍地报复回去，而不是傻愣愣站着挨打。
……可是，如果，如果那时候的他就能遇见晓星尘就好了。
这个故事比晓星尘的要跌宕的多，阿箐听得心头火起，一直手舞足蹈着说要将那人如何如何。
晓星尘的手掌探过来，拍了拍薛洋的肩膀。
薛洋一愣，听到他和那日一样问道：“那个故事，当真只是如此？”
“这个啊……”薛洋道，“其实还有下半截。有机会了，我会给道长讲的。”
晓星尘轻声道：“既然现在的你尚且可还算安好，便可不必太沉郁于过去。”
薛洋看着他：“我并没有沉郁于过去。”
“只不过有人把我的糖都抢走了，我才常常想起以前那些吃不到糖的日子。”
闻言，阿箐委委屈屈控诉：“胡说！道长，我根本没有抢他的糖！”
晓星尘哈哈笑了一声，继而温声道：“都休息吧。”
有一句话，薛洋没有说出口。
——我希望你一辈子都不知道那故事的下半截。
——也希望宋岚不会来寻你。
晓星尘出去夜猎之后，薛洋悄悄踱步到阿箐睡的棺材边，还算礼貌地敲了下她的棺材：“小瞎子？”
阿箐没好气地睁开眼：“干嘛啊？”
薛洋笑了笑，眯眼斜睨着她：“知你能视。”
简简单单四个字，却在阿箐心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她一下子从棺材里弹起来，又强装镇定，干巴巴地反驳：“胡说八道什么呢！”
薛洋懒散道：“是不是胡诌，你自己心里清楚。”
他右手的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棺材边缘，挑了挑眉：“你既然能看见，为什么还要待在道长身边欺瞒他？”
阿箐：“……”
“要你管？你伤好了还不是照样赖在道长身边不肯走？”
薛洋微笑脸：“演技不错啊小瞎子。你这都能和我的一个朋友不相上下了。”
“你这坏家伙。”她啐了一口，呸道，“早知道当初我就不该让道长救你！”
“呵。”
“呸！”
二人僵持了许久，薛洋轻咳一声，正色道：“阿箐，听好了。”
阿箐不动声色地翻了个白眼。
“若是以后遇见个臂挽拂尘，背着一把镌刻着“拂雪”二字的长剑的黑衣道长，就不要理他听见没？”
阿箐皱眉，显然是不相信他的鬼话：“凭什么？”
薛洋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让你不要理就不要理，废话这么多作甚。”
阿箐：……老娘就说了三个字。
“那行，我再说清楚点。”他道，“那个人会问道长的下落。不要告诉他，算了。直接来告诉我——”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阿箐打断了：“为什么不要告诉他？”
薛洋脸色沉了下来，阴森森道：“除非你想让道长出事。”
阿箐：……
阿箐看着他不善的脸色，决定先把人糊弄过去再说：“行。”
薛洋点了点头，摸到自己身上的最后两颗糖，抿了抿唇才给阿箐手里塞了颗，转身离开。
阿箐攥起那颗小小的糖，盯着他的背影。
她神情困惑，不知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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