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之后,薛洋老老实实在床上躺尸,偶尔和阿箐拌上两三句嘴,倒也把身上的伤养了个七七八八。
几月的功夫,下床走路完全没问题,就是脚还有点跛。
义庄罕见的晴日里,薛洋早早睁了眼。
他望了眼屋顶,翻身下床,简单洗漱过后三步并作两步地推开了义庄的门。
果不其然,看到了不远处用树枝练剑的晓星尘。
白衣蹁跹,剑风清正。
薛洋随手折了根树枝,迎上了晓星尘的“剑。”
一道沉闷的木木相接声。
晓星尘微微一愣,继而笑道:“是阿洋啊。”
他的脖颈在日光下蒙了一层薄汗,脸颊也添了几分血色。
让薛洋隐隐有了故人还在的实感。
……他刚推门而出时,看到晓星尘站在炽烈的阳光之下,肤色白皙得宛若透明。那人身形消瘦,好像轻轻一碰就会摧折。
可他知道,这人的倔强是源于骨子里的。
最是……剑折不改刚。
兴许是夜晚才落了雨的缘故,放晴后的空气里总有一种清润的草木气息,好闻得紧。
薛洋就在这一气息里弯了眸子:“道长晨安。”
晓星尘颔首道:“早。”
晓星尘沉吟片刻,问道:“阿箐还没有起来吗?”
今日阳光太暖了,薛洋将双手枕于脑后,惬意地眯起眼,问身旁的白衣道人:“不管她。我们一起去买菜么?”
晓星尘看起来很意外:“今日怎的……”
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阿箐幽幽地道:“脑子被门夹了呗。”
薛洋也罕见的没有和她吵起来,照样笑嘻嘻的:“心血来潮。怎么样,去不去?”
晓星尘轻轻颔首:“自然是去的。不知阿洋想吃些什么。”
薛洋唔了一声,继而道:“都行,道长做的都很好吃。在义庄闷了太久,再闷要像罐子一样锈掉了。”
晓星尘道:“要是觉得憋闷,可以直接告诉我。我们一起去街上转转,晒晒太阳。”
晓星尘手腕一转,用树枝挽了个极漂亮的剑花,又把它妥帖放置在了不远处。他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襟,对薛洋说让他去拿篮子,自己等着他。
薛洋乖乖应了,走之前还轻飘飘地扫了阿箐一眼。
虽然没说话, 但那个眼神的意思应该是你薛爷爷今天心情好,暂且不跟不会讲话的小姑娘吵架。
准备好篮子,薛洋自如挽过晓星尘的臂弯,缠着他去买菜。
村口几个人见他也跟来了,连连赔笑着把昔日缺的斤少的两都补给了晓星尘,故而篮子有些沉重。
薛洋主动接过晓星尘手里的菜篮子,百无聊赖地抛着其中的一根萝卜。
“我伤养好了。”回义庄时,薛洋顿了顿,对他道,“但我不想走。”
闻言,晓星尘忍俊不禁:“阿洋不想走,难道我会赶你不成?”
薛洋眨了下眼,玩笑道:“我怕道长不要我。”
“不会的。”
薛洋垂眸,捏萝卜的力道微微加大。
可是晓星尘。
你真的丢下我一个人过。
“好了,回家吧。”
薛洋一怔,抬起眼帘,定定地看着晓星尘。
晓星尘逆着光,整个人都像是在发光一般,俊美无俦。
薛洋喉结动了动,继而弯起眉眼,笑道:“嗯。回家。”
他哪里有家。
孩提时的那条小巷?
金家?
还是义庄?
天下偌大,又哪里有他薛洋的容身之所。
或许义庄是最像家的地方。有烟火气,有人声,有寒夜里的火光和晤谈。
……最像家的地方,被那时候的自己亲手毁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