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袭白衣的青年沉思片刻,将黑子落在了敌方围困之地。
跟他对弈之人讶异地挑了下眉,信手将天罗地网加密了一层,笑吟吟道:“殿下。这兵行险招,亦有可能满盘皆输啊。”
青年安静地抬眸,分明一派谦和,话语却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强硬:“我布的局,从不会输。”
沈允心道狂妄。
这盘棋,懂棋的人一看就知道是这人陷入了危境。偏偏这位三殿下还信誓旦旦地说自己并不会输。
无妨,无妨。
少年人狂妄些也无妨。且看他如何杀杀他的傲气。
2.
这是阿绫第三次来给三殿下和燕王换茶水了。
人都说燕王生性懒散,不拘于时,是再随意不过的人。此刻却罕见坐得端正,修长的手执着一枚黑子轻轻拧眉。
而她家殿下神情安静地下棋。注意到她的到来后微微颔首,便落入决定胜负的一子。
观棋局,一方大开大合,一方谨慎细微;一方势若蛟龙,一方气如游丝。
谁知白子突破重围,以自身为饵,杀了对方个措手不及。
沈允执棋的手指一紧,眼中不免多了些兴味。
谢璟温和有礼地对燕王示意道:“承让。”
沈允笑了声,把最后一颗棋子落入棋篓,抬眼直视谢璟:“……不敢当。这局本王也下得很痛快。
他目光审视,语气平静:“殿下原来是在藏拙?”
阿绫心下一惊,手不免抖了抖,在桌案上落了点湿痕。
这还没完,茶水还沾到了三殿下的衣袖,把那片银线织就的纹路浸湿了。
那一刻,阿绫真感觉自己离死不远了。
所幸谢璟自然地道:“收拾一下就退下吧。”
阿绫如蒙大赦,讷讷道了句“是”就退下了。
3.
屏退下人后,沈允敛起浑身那副懒散的声气,执起桌案上的茶杯,抿了口茶。
“茶是好茶。想必是今年的新雪烹就的罢。”
“嗯。是阿绫她们几个去接的梅上雪。”
“存在坛里,过了个冬日,倒是适合在春日启封。”
沈允哈了口气,笑道:“我早该知道三殿下邀我来府是有什么言外之意。那么,恕我斗胆问一句,您打算拉多少人入局?”
京城内早先就流传着三皇子是废人的言论。
三皇子生母是当年名动京城的美人,据说有无数人踏破温家的门槛求取温小姐。
少女弱风扶柳,姿容清绝,若皎皎云间月。
以是,圣上对她一见倾心,自此恩宠不绝。
后宫是何地?
是进去了就再难脱离的樊笼。众妃表面你姐我妹融洽和谐,私下早就不知道给对方使了多少绊子了。
可是这位温小姐不一样。
对于宫内的尔虞我诈,她看得分明,却并不太放在心上。她默默接受了或虚伪或诚挚的关心,在宫中磕磕绊绊地生存下去。或许是人生性里对美的爱怜吧,温钰倒也收获了一些真正的朋友。
但这并没能挽回她的悲剧。
那时候,也是惊蛰日。
春雷始鸣,惊醒蛰伏于地下越冬的蛰虫。万物生机盎然。
温小姐生下了谢璟,同时自己也因为大出血亡故。
帝大恸,命举宫哀悼。
帝给谢璟取名为璟。璟,玉之景也,光华盈盈,剔透清润。
一如温小姐。
后来,谢璟渐渐长大,却在一次春猎中摔断了腿。
人人都叹可惜,可惜那个芝兰玉树的公子从此只能坐在轮椅上,再也没有办法站起来。
谢璟却状似平静地接受了这一事实,然而功课渐渐落下,也不怎么爱说话了。
他本该是太子之位最有竞争力的人选之一。
但在他颓废后,帝不得已,只能将储君之位给了六皇子。
那位肆意浪漫,却格外有治国理事才能的皇弟。
谢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