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天缓缓抬眸，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眸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他看向芙蕖，缓缓开口，“当年，您将浮白饮的酒方交给了我，而我，为了生计，将它卖给了广平城中最负盛名的酒肆，得了一大笔银子。除此之外，老臣心中还有一个念想。若有一天，您能品尝到浮白饮，是否会想起老臣，是否会想要来见老臣一面。”
梁上灰尘突然簌簌落下。
凤天独眼中迸发出骇人亮光，他哆嗦着从怀中掏出半块虎符。
“老臣守着它......”他喉头滚动，脸上淌下浊泪，“守着这些不肯往生的凤翔卫......就等殿下归来......”
柜台后的酒坛突然同时震颤，坛口封泥裂开细缝，溢出缕缕黑雾。
那些雾气在空中交织成披甲执锐的士兵虚影，齐刷刷跪满厅堂。
黑猫彻底缩进半夏怀里。
宣夜的剑不知何时已出鞘三寸，而芙蕖只是轻轻摩挲着虎符上的裂痕，仿佛在抚摸某个久别重逢的故人。
烛火剧烈摇曳，将满室鬼影映在斑驳墙面上。
那些半透明的凤翔卫将士依旧保持着跪姿，甲胄上的刀痕箭孔清晰可见，空洞的眼窝里却跳动着幽蓝鬼火。
芙蕖看向这些应该当年属于自己的凤翔卫，心中怅然。
她深吸一口气，“本宫送尔等去地府。”
芙蕖能清晰地看见他们眼中满是不舍，但还是狠下心来。
毕竟，鬼在凡间待久了可没什么好处。
接着，芙蕖指尖的金芒忽然暴涨，在虚空中划出一道玄奥轨迹。
刹那间，整座客栈主厅的地板浮现出巨大的血色阵图，那些看起来像是干涸多年的血迹竟重新变得鲜亮，顺着砖缝蜿蜒成古老的铭文。
“鬼门开。”
随着她一声轻喝，厅堂中央的空气突然扭曲撕裂，一扇青铜巨门凭空显现。
门环是狰狞的饕餮首，门缝里渗出粘稠黑雾，隐约传来万鬼哭嚎之声。
“哪个不长眼的，跟有病似的，这个时辰不休息，开什么鬼门玩？鬼门是你家开的啊……”
两个阴差骂骂咧咧从门内挤出。
左边那个青面獠牙，手里还抓着半只没啃完的鸡腿；右边那个长舌垂胸，舌头正卷着本账簿。
当他们看清满屋肃立的凤翔卫时，鸡腿和账簿同时落地。
“咔嚓！”
尤其是当他们看到芙蕖时，两颗脑袋齐刷刷从脖子上折了下来，骨碌碌滚到芙蕖的脚边。
青面阴差的下巴还在开合，“帝……帝君恕罪！”
长舌鬼的舌头自发打了个结，把自己吊在半空瑟瑟发抖。
半夏直接晕倒在迟雪怀里。
迟雪有些嫌弃地将她扶到一边靠着，继续到宣夜旁边看热闹。
小黑猫想要逃走，可迈出去一步，就在看见门口站的女子后，缩了回来，重新挨着芙蕖的脚边坐下。
“他们是本君的凤翔卫，你们送他们前去往生。”
芙蕖的声音很轻，却震得青铜门上的饕餮首发出哀鸣。
两个阴差手忙脚乱把脑袋按回脖子上，长舌鬼的账簿自动翻到某页，显现出凤翔卫当年的阵亡记录。
凤天突然重重叩首，“老臣……老臣如今有了女儿，想继续守在这儿。”
芙蕖凝视他许久，忽然并指点在他蒙着皮罩的右眼。
脓血化作金粉簌簌落下，露出底下完好的眼球。
“准了。”
她转身时，凤翔卫的魂魄已排成长队走向鬼门。
每个经过她身侧的亡魂，盔甲上的血污都化作红梅飘落。
最后那个小兵突然回头，鬼火凝成的嘴唇开合，依稀是“誓死追随”的口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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