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公孙羊的官袍上沾满了血和泥。
他站在魏劭的军帐外，听着里面传来的笑声。
将领们正在瓜分从辛都掠夺来的财宝，还有人提议将俘虏的年轻女子充作军妓。
“主公。”公孙羊掀帐而入，声音沙哑，“臣……请辞。”
帐内骤然安静。
魏劭抬眸，目光冰冷，“军师这是何意？”
“臣无能，辅佐不了明主。”公孙羊摘下官帽，重重叩首，“愿主公……珍重。”
他转身离去时，身后传来魏劭的冷笑，“你以为史书会记得今日？胜者王侯败者寇，孤只要赢了，谁会在意过程？”
三日后，屠城结束。
辛都成了一座死城，街道上只剩下烧焦的断壁残垣和来不及掩埋的尸体。
乌鸦在天空盘旋，野狗啃食着腐烂的残肢。
风一吹，灰烬漫天飞舞，像是无数冤魂在呜咽。
魏劭站在城头，望着远处昭国的方向，唇角勾起一抹残酷的笑，“下一个，就是磐邑。必须尽快，速战速决。”
公孙羊离开军营时，最后回头望了一眼。
他看见一面残破的昭国旗帜在风中飘摇，旗下一具幼童的尸体紧紧攥着半块糖糕。
至死未松手。
……
三更的康郡突降暴雨，昭阳宫檐角的玄鸟铜铃在狂风中凄厉作响。
芙蕖赤足踩过冰凉的青玉砖，手中染血的军报在掌心攥出褶皱。
烛火将她的影子投在殿柱上，那影子的手正按在微微隆起的腹部。
那里孕育着尚未出世的小生命，也是此刻束缚她亲征的枷锁。
“屠城三日……”
她齿间碾过这四个字，案上茶盏突然炸裂。
飞溅的瓷片划过李相夷的脸颊，留下一道轻微血痕。
他纹丝不动，完全不想用内力避开瓷片。
此刻，他的脸上浮现出从未有过的愤怒。
“末将请战！”
比彘单膝砸地，铁甲撞击金砖的声响震得烛火一晃。
他怀中熟睡的小世子被惊醒，迷糊间攥住父亲战袍上沾着的奶渍。
那是白日里喂饭时留下的。
李相夷的少师剑无声出鞘三寸，剑身映出芙蕖猩红的眼角，“臣带玄甲军先行，五日必至磐邑。”
他突然将剑尖抵在自己心口，“以命立誓，必让魏劭的先锋军血债血偿。”
大臣们全都毕恭毕敬地跪着，谁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触及王上的霉头。
“传令边州！”
芙蕖突然挥袖扫落满案奏章，一枚玄鸟兵符深深嵌入龙纹柱。
殿外惊雷劈落，照亮她眼底翻涌的杀意，“让苏娥皇即刻出兵辛都！”
身旁李相夷微微抿唇，“那里怕是只剩座空城了。”
“哪怕只剩一砖一瓦——就是座空城……”她猛然抓起鎏金镇纸砸向殿柱，金石相击的火星四溅，“那也是朕的砖！朕的瓦！朕的领土！”
她语气冰冷至极，“那里都是朕的百姓，就算是只剩下一个活人，朕也不能不管！”
李相夷突然上前握住她颤抖的手，掌心覆在她腹间。
隔着单薄衣料，四个月的胎动清晰可感。
芙蕖浑身一震，暴怒的喘息渐渐平复，却化作更刺骨的寒意。
“告诉魏劭……”她指尖抚过丈夫脸上的血痕，“他施加在辛都的每一刀，朕都会在他自己和他最珍视的巍国军队身上……”
腹中胎儿突然一踢，她话音微滞，“十倍讨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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