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三刻，玄甲军铁骑如黑潮涌出城门。
李相夷银甲外罕见地系了白麻。
城楼上，芙蕖抱着熟睡的女儿，目送大军消失在雨幕中。
小公主突然梦呓，“爹爹去打坏人了吗？”
她迷迷糊糊摸向母亲腹部，“妹妹说……要爹爹平安……”
暴雨冲刷着官道上未干的血迹，那是白日里信使疾驰入宫时留下的。
而在更远的辛都方向，夜空中飘着几盏残破的孔明灯。
那是幸存百姓偷偷放出的魂灯，正向着康郡飘来。
……
子时的磐邑城笼罩在蒙蒙细雨之中，青灰色的城墙被雨水浸透，泛着幽冷的光。
李相夷一袭白衣紧贴墙根，少师剑的剑鞘裹了层浸油的麂皮，在湿滑的砖石上移动时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西北角的哨塔上，两名守卫倚着箭垛假寐，可他们刻意放缓的呼吸声在雨夜里格外清晰。
这分明是练家子才有的吐纳节奏。
“铮——”
锁链应声而断的刹那，李相夷身形如鹤掠起，足尖在湿漉漉的墙砖上轻点三下，人已翻入内城。
城主府的窗棂透出微弱烛光，映出一个正在伏案疾书的身影。
那人长得与李相夷曾见过的魏劭分毫不差，连执笔时微倾左肩的习惯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剑风扫过帷帐的瞬间，“魏劭”猛地后仰。
青铜面具在剑气中裂成两半，露出一张布满刀疤的陌生面孔。
那人狞笑着掷出砚台，墨汁在空中泼洒成幕，“英国公果然名不虚传！”
李相夷旋身避让，剑尖已抵住对方喉结。
窗外突然火把大亮，数百张强弓同时拉满的“咯吱”声令人毛骨悚然。
借着火光，他看清替身腰间露出的密信一角。
上面赫然是魏劭的亲笔，“李君若至，当以厚礼相待。”
“轰！”
预先埋设的火药在庭院炸响，气浪掀翻了半座偏厅。
李相夷借势撞破雕花窗棂，碎木如雨纷飞中，三支弩箭擦着他鬓角钉入梁柱。
暗处传来机括转动声，数十枚淬毒的铁蒺藜从地砖缝隙激射而出。
“不留活口！”城头传来魏梁的吼声，“主上要亲眼看他的尸体……”
话音未落，少师剑已斩断檐下铜铃。
李相夷借着铃索荡过箭雨，白衣在火光中染上点点猩红，像雪地里绽开的梅。
当第一缕晨光穿透硝烟时，李相夷立在城楼残破的旌旗上。
脚下是密密麻麻的箭矢，最外围那圈箭羽都缠着油布。
魏劭早备好了火攻之计。
远处山道上，玄甲军的先锋旗正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雨水冲刷着城墙上的血渍，将伪装成青苔的火药痕迹暴露无遗。
这场精心布置的陷阱，终究没能困住真正的谪仙人。
……
东方的天际刚泛起鱼肚白，晨雾中还混着昨夜未散尽的硝烟。
这一日的主将比彘抹了把铁盔下的汗水，掌心立刻沾满了混合着血丝的粘腻。
“推云车！”
随着比彘的吼声在黎明的寂静中炸开，三十架包铁云车同时发出刺耳的吱嘎声。
重甲步兵们肩抵着包铜盾牌，肌肉虬结的小腿绷紧如铁，将那些三层楼高的攻城器械一寸寸推向死亡地带。
铁靴踏过浸透鲜血的泥地，留下深达三寸的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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