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九思抿了抿唇，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绣纹。
他同样传音回道：“阿蕖，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声音里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委屈。
芙蕖轻轻挥了挥手，团扇在黑暗中划出半道银弧，“走走走，我有什么好看的。”
白九思却不动。
他站在原处，那双总是凌厉的凤眼此刻湿漉漉的，就这么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月光从侧面描摹他的轮廓，将长睫的阴影投在眼下，平添几分脆弱感。
僵持片刻，芙蕖终于败下阵来。
她撇了撇嘴，指尖在花如月枕边一点，留下个与她气息无二的傀儡替身，随即身形一闪，已与白九思并肩立于屋顶青瓦之上。
夜风拂过，带着远处荷塘的水汽。
白九思小心翼翼地扶着芙蕖坐下，让她微凉的发丝贴在自己肩头。
他仰头望着漆黑的天幕，轻声道：“师父，今晚夜色真美。”
芙蕖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浓云遮蔽了星月，天空像泼了墨般沉寂。
她挑了挑眉，眼神明明白白写着，“哪里美了？”
白九思却低低笑了。
他忽然抬手，指尖凝聚一点灵光。
刹那间，无数流萤自庭院升起，如同星河倒悬，将两人笼罩在细碎的光晕里。
万千萤火倏然亮起的刹那，芙蕖的瞳孔微微扩大。
那些细碎的光点擦过她的睫毛，在素白衣袂间流转，恍若将银河裁作轻纱披在她肩头。
白九思的指尖还悬在半空，灵光未散的光晕映得他侧脸如玉。
他根本不敢转头，只敢用余光悄悄描摹芙蕖被萤火点亮的轮廓。
“从前……”芙蕖忽然开口，“你第一次跟着我学造化之术，一整日里试了很多次都没有成功。”
她伸手接住一粒光点，那小生灵在她掌心轻轻翕动翅膀，“如今倒是精进了。”
白九思喉结滚动，悄悄将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半寸。
夜风送来她发间淡淡的药香，混合着瓦片上残留的日光余温，让白九思觉得自己对她越发眷恋。
“师父记得真清楚。”
他故意让语调显得轻松，尾音却不受控地发颤。
恰巧，一只萤火虫落在他束发的绸带上，像缀了颗活过来的明珠。
芙蕖忽然倾身过来。
白九思瞬间屏住呼吸。
她染着夜露的袖角扫过他手背，带着令他战栗的凉意。
却见她只是从他衣领上拈下一片不知何时沾上的海棠花瓣，粉白的残瓣在她指间一转，竟化作晶莹的冰晶。
“玄冰诀？”
白九思怔住。
这是芙蕖当年独创的术法，可自他们长大后，就再未曾见过。
芙蕖将冰晶抛向空中，霎时化作纷纷扬扬的细雪。
萤火穿行在雪花里，光晕被冰晶折射成七彩的星子。
她终于转头看他，眼底映着万千光华，“好看吗？”
白九思在芙蕖的眼中看见了完整的自己。
那些多年来刻意压抑的、用恨意伪装的爱意，那些辗转反侧的夜与自欺欺人的昼，此刻全都无所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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