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在野放轻脚步靠近,待看清画作内容时,呼吸骤然一窒。
这哪里是寻常山水,分明是幅详尽的天下舆图!
北境雪原以银粉勾勒,西疆大漠用金砂点染,南海波涛则以靛青晕染。
而祈国十三州……
竟被朱砂重重圈画,像极了待宰的羔羊。
“你……”他喉头发紧,声音哑得不像自己,“志在天下?”
芙蕖笔锋未停,在东海处添上几笔浪纹。
闻言她侧首望来,眼角朱砂痣在夕阳下红得灼目,“左相大人这不是废话么?”
窗外忽然掠过一群归巢的燕子,剪影投在舆图上,恍若千军万马奔腾而过。
芙蕖搁下狼毫,指尖抚过北苑边境的关隘。
那里用特殊的青金石标注,在光线下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
“天下大势……”她突然执起朱砂笔,在祈国与北苑交界处画了道刺目的红线,“分久必合。”
笔尖又点向玉京城,“合久必分。”
沈在野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带,温润的触感让他想起第二次见面时,芙蕖站在北苑使团最前方,雪白的狐裘衬得她眉目如画。
那时谁能想到,这副倾城皮囊下藏着鲸吞天下的野心?
“所以……”他伸手按住舆图一角,玄色袖口与朱砂疆域形成鲜明对比,“你助我除掉世子……”
芙蕖忽然轻笑,鎏金护甲划过他手背,带起一阵战栗。
她执起他的手,将毛笔塞入他掌心。
沈在野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指冰凉得可怕。
“左相大人不妨猜猜,”她引着他的手在图上移动,笔尖悬在玉京城上方,“下一个该轮到谁?”
墨汁滴落,在都城位置上晕开一片黑影。
远处传来暮鼓声,惊起满树海棠。
沈在野深深地望着眼前这个女子。
夕阳最后一缕余晖穿过窗棂,正照在芙蕖解下的鎏金护甲上。
那耀眼的金光,恰似她眼中燃烧的野心,灼得人睁不开眼。
……
风裹挟着柳絮穿过孟府洞开的朱漆大门,卷起灵堂前垂落的白幡。
孟臻臻站在影壁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
那是兄长生辰赠她的和田玉,此刻凉得像块冰。
“小姐……”
老管家佝偻着腰递来三炷香,香头明灭的火光映着他浑浊的泪眼。
灵堂里空荡荡的,除了一副像样的棺椁,其他什么都没有。
朝廷明令罪臣不得厚葬,那方黑漆木牌位孤零零摆在供桌上。
“父亲呢?”
“老爷在祠堂……”
孟臻臻踏入祠堂时,满室烛火齐齐一颤。
孟仲言背对着门跪在蒲团上,素白孝服衬得他背影佝偻如老叟。
供桌上历代先祖的牌位沉默地俯视着他们,最末那个簇新的乌木牌位刺得人眼睛发疼。
“臻儿来了。”
沙哑的声音惊飞了檐下燕子。
孟仲言转身时,孟臻臻才看清他手中的小纸包。
“此物……”老人的手指抚过瓶身,“无色无味,服之即可毙命。让沈在野替你大哥偿命。”
柳絮从窗缝钻进来,粘在孟臻臻睫毛上,模糊了视线。
她想起三日前昭阳公主那句“你最对不起的人是你自己”,喉头突然涌上腥甜。
“那北苑公主……”她声音轻得像叹息,“据说百毒不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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