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丝顾虑很快便被另一种情绪取代。
帝后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心意已然相通。
只要是芙蕖真心喜爱，莫说是书肆老板，便是街头贩夫走卒，他们也绝不会说一个“不”字。
但该有的考校与震慑必不可少。
毕竟，要配得上他们大唐最尊贵的长公主，绝非仅有一张好皮囊便可。
于是，在得知消息的翌日清晨，宫中的旨意便送达了长公主府。
宣旨的内侍态度恭敬却不容拒绝，无字书甚至未能等到芙蕖起身，便在晨光熹微中，被一路引向了那象征着天下最高权势的森严宫阙。
朱红宫墙重重，琉璃瓦在朝阳下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无字书跟在内侍身后，步履沉稳，面色平静，唯有那双低垂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幽光。
……
宫殿之内，金砖墁地，雕梁画栋，极尽皇家奢华。
巨大的蟠龙柱支撑着高高的穹顶，晨光透过精致的窗棂，在光洁如镜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空气中弥漫着唯有帝王家才能享用的、醇厚而矜贵的龙涎香气。
皇帝尚未下朝，殿内一时静谧。
一侧的紫檀木嵌百宝屏风之后，皇后正悄然立着，透过缝隙仔细打量着殿中静立的年轻男子。
她目光如炬，上下扫视，片刻后，下意识地微微颔首。
确如暗卫所报，此人生得一副极好的皮囊，俊雅出尘，姿仪不凡，静静立于这煌煌殿宇之中，竟无半分局促，反而有种与周遭华贵融为一体的和谐。
无字书早已感知到屏风后那道审视的目光。
他虽骨子里对凡人并无多少敬畏，但心知这乃是芙蕖最为敬重的兄嫂，是他绝不敢怠慢半分的存在。
故而，他收敛了所有妖气与锋芒，只是异常“乖巧”地静立原地，身姿挺拔如松，低眉垂目，姿态从容沉静，仿佛可以就这样等到地老天荒。
皇后见他不仅容貌俊极，周身更自有一股难以言喻的风流气度与沉静风骨，并非寻常商贾的畏缩或谄媚，心中那份因阿蕖终于肯接近男子而生的欣喜，不由得又添了三分满意。
她心下一定，便从屏风后缓步转出。
衣裙窸窣，虽轻不可闻，但在寂静的殿中已是明显的动静。
无字书立刻闻声抬头，目光精准地落在皇后身上。
他脸上适时露出恰到好处的恭敬与惊讶，随即毫不犹豫地躬身，行了一个极其标准且优雅的礼，“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今日确未盛装，一袭鸢尾紫的蹙金绣软缎常服，虽料子极好，纹样却含蓄，发间也只簪了支碧玉菱花长簪，通身并无多少彰显身份的饰物。
闻言，她眸中讶色更浓，不由再次垂眸扫视自身，复又抬眼看向阶下恭敬垂首的男子，语气温和依旧，却带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深究，“哦？今日本宫并未穿戴任何彰显身份的服饰钗环，你是如何一眼便认出本宫是皇后的？”
无字书微微抬首，唇边漾开一抹极浅却恰到好处的笑意，既不显轻浮，又足够真诚。
他目光清正地望向皇后，声音温润如玉，带着令人信服的诚恳，“娘娘容禀。凤仪天成，风骨自华，无需凭借珠翠华服来彰显。您通身的气度雍容典雅，威仪内蕴，与这九重宫阙浑然一体，令人见之忘俗。故而，在下虽愚钝，亦能一眼认出凤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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