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暮色渐沉,裴琰与苏璃并肩走在侯府后园的碎石小径上。园中秋叶纷落,踩在脚下发出细碎的声响。
裴琰今日难得未着官服,一袭墨蓝长衫衬得身形修长,可眉宇间的冷峻却丝毫未减。他忽然停下脚步,抬手拂去落在苏璃肩头的一片枯叶,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颈侧。
"苏姑娘似乎对本相颇有微词?"他似笑非笑地问。
苏璃侧身避开他的触碰,淡淡道:"相爷多虑了。"
裴琰眸光一沉,忽然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那为何从出门起,你就一直绷着脸?"
苏璃抬眸直视他,眼中毫无惧意:"相爷今日要我陪您散步,明日或许就要我亲手送挚友去死。"她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换做是您,笑得出来么?"
裴琰眼底闪过一丝危险的光,可转瞬却又松开了手,甚至低笑出声:"有意思。"他忽然凑近,呼吸拂过她耳畔,"那你猜猜,本相此刻是想杀你,还是——"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两人同时转头,只见一只信鸽扑棱着翅膀掠过湖面,爪上绑着的绢布在夕阳下泛着血一般的红色。
裴琰脸色骤变。
苏璃冷眼旁观他瞬间阴沉的面容,心中暗讽——看啊,这就是喜怒无常的裴相。前一刻还在谈笑风生,下一刻就能让你血溅三尺。
枫叶簌簌而落,苏璃攥着药瓶的手微微发抖。她终于明白为何江慈总说怕他——这人给鞭痕时不忘塞颗蜜枣,递救命药时偏要碾碎人尊严。就像此刻,晚霞温柔笼罩着山峦,而他站在光里,影子却拖出狰狞的长度,正好缠住她的脚踝。
这世上最危险的,从来都不是已知的敌人。
而是身边这个——
阴晴不定的猎人。
……
阳光倾洒在热闹的街市,裴琰站在侯府庭院中,手中折扇轻轻敲击着手心,有条不紊地向身旁侍卫吩咐:“去揽月楼,把那间视野最好的包间定下,就说今晚我要宴请贵客,务必安排妥当,暗中多布些人手,不可出一丝差错。”侍卫领命匆匆而去,裴琰眼中闪过一丝笃定,他深知,江慈是引出银面人的关键诱饵。
安排好揽月楼事宜,裴琰转身前往驿馆。驿馆内,滕瑞正焦急地来回踱步,一见到裴琰,立刻迎上前去,双手紧紧握住裴琰的胳膊,急切说道:“裴大人,我实在等不及了,那‘天下坤舆图’就在鱼公祠,说不定能改变尉国局势,咱们何时动身?”裴琰神色沉稳,拍了拍滕瑞的手,安抚道:“滕兄莫急,此事还需从长计议,贸然前往恐生变故。”两人又低声商议许久,滕瑞虽心急如焚,但也只能听从裴琰的安排。
与此同时,驿馆外的街角,老贺裹着一件破旧的斗篷,身形隐匿在阴影之中,眼睛死死盯着驿馆大门。待裴琰离开后,他迅速转身,快步穿过几条小巷,来到一处隐蔽的小院,向卫昭汇报:“主子,裴琰刚从驿馆出来,滕瑞看样子急得很,怕是一心想着去鱼公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