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紫英6

晨光微熹，竹庐之内。

　　苏璃醒来时，屋内还残留着淡淡的松木冷香，那是慕容紫英身上常有的气息。

　　“仙君？”她揉了揉眼睛，唤了一声，无人应答。

　　屋外传来窸窣声响，她赤足推门，晨露沾湿了裙角。

　　院中石桌上摆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莲子粥，旁边搁着几块桂花糖糕，甜香混着山间清气扑面而来。

　　——碗底压着一张符纸，朱砂字迹凌厉如剑：

　　“安好。三日即归。”

　　苏璃噗嗤一笑，指尖抚过那锋芒毕露的字迹。

　　这人连留书都像在发号施令，可偏偏还记得她昨日随口提过想吃甜糕。

　　她捧起粥碗，忽然发现桌角多了一枚青玉坠子，用红绳系着，在晨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指腹摩挲间，玉中竟浮出细小的金色符文，转眼又隐没不见。

　　“护身符么……”她喃喃自语，忽觉心尖像被羽毛挠了一下。

　　远处云海忽被一道剑光劈开，隐约可见琼华峰顶雷云翻涌。

　　苏璃仰头望着，直到粥面结出一层薄薄的脂膜。

　　她将玉坠贴身戴好，转身从书箱里抽出一本破旧的《九州妖魔志》。

　　“三日啊……”

　　她舀了一勺冷粥含进嘴里，眯眼笑了，“够我看完最后三页了。”

　　山风掠过她袖口，露出一截腕骨。

　　*

　　三日之后，暮色渐沉。

　　竹庐院中，夜风微凉。

　　慕容紫英御剑落地，衣袂未敛，便见竹影深处立着一道纤细身影——苏璃抱臂倚在门边，月光描摹着她微扬的眉梢。

　　“你回来了！”

　　“我说过，不必等我。”他语气淡如竹叶上凝的霜。

　　苏璃却轻笑一声，脚尖碾过地上半枯的竹叶，一步步走近：“可我也说过——你走到哪儿，我便跟到哪儿。”

　　夜风掀起她束发的缎带，掠过紫英握剑的腕骨，痒得像句缠绕不休的誓言。

　　他侧身避开，剑穗在腰间晃出冷硬的弧度。

　　她忽然伸手拽住他飘飞的袖角，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慕容紫英，你甩不开我的。”

　　他沉默片刻，终是拂袖踏入竹庐。

　　而她如影随形迈过门槛，木门吱呀合拢时，月光被割裂成两半——一半落在他的剑鞘上，一半浸透她的背影。

　　　　晨雾未散，集市已热闹起来。

　　蒸笼掀开的雾气裹着甜香，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苏璃捏着一块桂花糕，故意在慕容紫英眼前晃了晃：“尝尝？”

　　他蹙眉侧首：“修仙之人，不重口腹之欲。”

　　话音未落，她却突然踮脚，将糕点抵在他唇边。

　　酥皮蹭过唇角，甜腻的桂花香猝不及防漫入呼吸。

　　“你——”他耳尖微动，下意识要后退，却被她拽住袖口。

　　“昨夜的酒钱，今早的馄饨，还有现在的桂花糕——”苏璃眯着眼笑。

　　他沉默着咽下那口甜得发腻的糕点，袖中银钱却已叮当落在卖蜜饯的摊位上。

　　商贩眉开眼笑递来油纸包，他接过，转身塞进她怀里。

　　“再闹，便回去。”他板着脸往前走，却放慢了脚步。

　　苏璃小跑两步与他并肩，蜜饯咬得咔嚓响：“知道啦——下次喂你杏仁酥，肯定不这么甜。”

　　晨光里，他佩剑的银穗扫过她手背，像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