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顾雨桐刚端着空餐盘去取饭,就听见院子里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动静,紧接着“轰”的一声闷响,几道身影从正屋冲了出来,正是族里几位年长的长辈。为首的三长老面色沉凝,却刻意放缓了语气,对着身后的人吩咐道:“动作轻点,别吓到孩子。”
话音刚落,便有人上前,将几个平日里被族中视为血脉最精纯的孩子领到了他们面前。张起灵也在其中,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没有反抗——在他看来,或许又是一场特殊的训练,心里还想着待会儿得叫上张林羽一起。
可三长老接下来的话,却像一盆冰水浇在众人头上。“你们几个,跟我去个地方。”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族里有急用,得让你们提前‘放血’。”
这话一出,连最小的孩子都愣住了。他们终究还是一群半大的孩子,哪里经历过这种阵仗?
张起灵的目光瞬间沉了下来。他并非懵懂孩童,那些被尘封的记忆碎片偶尔会浮现,让他比同龄人更早洞悉危险。他当然知道“放血”意味着什么,这绝不是训练那么简单。可以他现在的实力,根本无法与这些手握大权的长老抗衡。
沉默片刻,张起灵不动声色地抬手,指尖在路过的廊柱上极快地划了一下,留下一个几乎看不见的细微标记。做完这一切,他才低下头,跟着长老们向外走去,背影依旧挺拔,却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隐忍。
其他几个孩子的反应却截然不同。他们或许是太过单纯,没听懂“放血”二字的分量,只当是被长老看中去做什么特别的事,竟还有人高兴得手舞足蹈,叽叽喳喳地问着要去什么地方,浑然不知等待他们的可能是一场劫难。
躲在拐角处的顾雨桐将这一切看得真切,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死死咬住嘴唇,强压下冲出去的冲动——现在出去,不过是白白送死。他必须冷静,得想办法找到张起灵留下的标记,然后……!
长老们没再多说,迅速点了包括张起灵在内的十几个孩子,便带着人匆匆离去。院子里剩下的几位长老面面相觑,脸色都不太好看。
一直守在训练场的教官忍不住上前一步,语气带着急怒:“三长老此举不妥!这些孩子是张家未来的根基,身上流的是最纯净的麒麟血,怎能说放血就放血?”
“所以呢?”三长老猛地回头,冷哼一声,眼神锐利如刀,“青铜铃铛还在那座古墓里躺着,没有族长,留着再多麒麟血的孩子又有何用?我是长老,难道我的话不管用了?”他扫了教官一眼,带着不容置喙的威压,“我还有急事,你的罪责暂且记下,回头再算!”说罢,头也不回地追上前去。
顾雨桐取饭回来时,正撞见这一幕的尾声。院子里一片狼藉,石桌被撞得歪斜,地上散落着几个摔碎的陶碗,显然刚才有过争执。几个没被选中的孩子还坐在原地吃饭,只是脸上没了往日的嬉闹,眼神里带着几分懵懂的茫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庆幸——那庆幸落在顾雨桐眼里,格外刺眼。
他没心思理会周遭投来的异样目光,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张起灵呢?
他快步走向张起灵的房间,推开门,里面空无一人。平日里张起灵常坐的那个靠窗的木凳还在,凳面上甚至还留着一点他坐久了的压痕,可人却不见了踪影。
“小张张……”顾雨桐喃喃自语,一股不安的预感像藤蔓一样缠上心头。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事情远比他想的更糟。
他转身冲出房间,在院子里疯跑起来,目光扫过每一个角落。就在路过走廊拐角时,他的视线猛地顿住——旁边那个半旧的石墩子上,有一道极其细微的划痕,像是用指甲尖匆匆划下的,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是张起灵的标记!
顾雨桐心头一紧,刚想顺着标记的方向追,却又猛地停住脚步。他现在势单力薄,盲目冲动只会坏事。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奔向教官的住处。
“教官!刚才三长老把张起灵他们带哪去了?”他急声问道,语气里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
教官正烦躁地踱步,见他闯进来,眉头一拧,厉声呵斥:“小孩子家家问那么多干什么?哪有你说话的份!赶紧回去训练,别在这添乱!”说着,便伸手将他往外推。
被硬生生赶出来的顾雨桐,站在廊下,看着紧闭的房门,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方才还强压着的怒火与担忧,此刻像岩浆一样在胸腔里翻涌。
“老娘护着的人,也敢动?”他低声咬牙,声音里淬着冰,“真是活腻了!”
回到自己房间,他“砰”地一声关上门,反手锁死。房间里光线昏暗,只有一扇小窗透进些许天光,落在墙角的练功桩上,映出斑驳的影子。他走到床边坐下,从枕下摸出一张黄纸符——那是他用微薄灵气提前绘制的隐身符。
指尖捏着符纸,冰凉的触感让他稍稍冷静了些。他清楚,接下来的每一步都不能错。深吸一口气,将隐身符“啪”地贴在脑门上,灵力催动间,符纸瞬间隐去,连带着他的身形也变得透明,只有在光线折射下才能看到一点模糊的轮廓。
推开房门,外面的风声、远处训练场传来的呼喝声、廊下族人走动的脚步声……一切都清晰地传入耳中,却没人能察觉到他的存在。顾雨桐眼神锐利如鹰,大摇大摆地走出院子,循着石墩上的标记方向而去。每一步都踩得很稳,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张起灵,带他回来。无论前面是什么龙潭虎穴,他都必须闯一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