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一直在承受这样的痛苦……”谢必安喉间像卡着锈蚀的锁链，目光死死钉在纳林的包裹上。
几支磨损严重的炭笔斜插在本子间，其余空隙全被深褐色药瓶填满，密密麻麻的镇定剂瓶身折射着冷光，宛如庄园里那些暗藏杀机的荆棘，一下下扎进他眼底。
他抬手的动作极轻，仿佛触碰的是即将碎裂的镜面，指尖抚过纳林汗湿的发顶时，胸腔里翻涌着比永眠镇迷雾更浓重的酸涩。
“哥，那现在怎么办？那则消息已经传遍庄园了。”范无咎的手微微发抖，在衣角攥出褶皱。
他望着床上蜷缩成一团的纳林，少年苍白的嘴唇还在无意识颤抖，那副脆弱模样让他想起被蛛网缠住的蝴蝶，满心都是无处安放的焦躁与无措。
谢必安垂眸望着纳林眼下青黑如墨的阴影，喉结滚动许久才吐出叹息：“我不知道。”他将人轻轻安置在竹榻上，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放置易碎的古董。
突然，空气温度骤降，腐臭的海腥味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窗棂被无形力量震得簌簌作响。
“哈斯塔？”谢必安周身腾起阴寒气息，他太熟悉这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了，整个庄园里，唯有那位深海之主的气息能让寒意渗入骨髓。
哈斯塔的虚影从墙角阴影中浮现，触须在虚空中诡异地扭动：“无需辩解，这是他的命数。贸然澄清，只会惊动蛰伏在暗处的毒蛇。”低沉的声音像是无数贝壳摩擦发出的声响，带着让人头皮发麻的震颤。
“这怎么可能不解释！纳林被冤枉成这样……”范无咎猛地向前半步，却在看清哈斯塔眼中流转的猩红光芒时僵住。
那些如同深海漩涡般的纹路里，藏着他看不懂的预言，瞬间让他如坠冰窟——原来这场阴谋，远比他们想象的更深。
“庄园里出现了不属于推演规则的力量。”哈斯塔的视线穿透纳林的身体，在少年心口位置凝出实质化的涟漪，“从他踏入庄园那日起，某种混沌便开始侵蚀推演空间。”
他眼底的星云突然剧烈翻涌，伸出一根覆满黏液的触须指向纳林：“看好了。”
谢必安突然感觉眼前景象扭曲，视网膜上重叠出双重画面。纳林的躯壳之下，漆黑如墨的诡异能量正在翻涌，时而凝成竖瞳，时而分裂成嘲讽的手势。
那种不属于现世的混沌力量让他胃部抽搐，冷汗顺着脊椎滑落——这分明是超越认知的存在。
“最后会如何？”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
“他会死——或者说，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是噩梦编织的牢笼。”哈斯塔顿了顿，触须指向庄园核心方向，“而庄园主默许了这场献祭。”
“为什么？！”范无咎的怒吼震落梁上灰尘，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这样做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哈斯塔收回共享视觉，谢必安眼前的黑气瞬间消散，只留下纳林安静的睡颜。深海之主沉默良久，腥红瞳孔收缩成细线：“或许，和这个不该存在的东西有关。”
范无咎看着兄长骤然凝重的神色，又看看毫无察觉的纳林，急得跺脚：“你们到底在看什么？！”
“无咎，别添乱。”谢必安按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后知后觉地发现掌心全是冷汗。透过哈斯塔的眼睛窥视到的真相，远比庄园里任何一场推演都要恐怖——他们面对的，根本不是常规意义上的敌人。
“可有破解之法？”谢必安的目光紧锁在纳林苍白的面容上，少年睫毛在眼下投出颤抖的阴影，像折翼的蝶。胸腔里泛起陌生的钝痛，他从未想过，一颗早已沉寂在黄泉路上的心，竟会因一个求生者的遭遇泛起涟漪。那些堆叠的镇定剂瓶此刻仿佛都化作了枷锁，勒在少年纤细的脖颈上。
哈斯塔的触须在虚空中划出诡异的弧度，猩红瞳孔中流转的星云渐渐黯淡：“看他自己的造化了。”深海般低沉的声音里带着某种悲悯，“吾话术已尽，剩下的，你们自己决定。”
话音未落，腐臭的海腥味骤然消散，只留下空气中悬浮的细小尘埃，在昏黄的灯光下轻轻颤动。
谢必安和范无咎对视一眼，沉默在房间里蔓延开来。窗外，庄园的迷雾依旧翻滚，却比往日更添了几分沉重。
“醒一醒，纳林先生？”
温柔的呼唤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纳林费力地睁开双眼，意识还在混沌中沉浮。眼前晃动的身影逐渐清晰，戴着单边眼镜的奥尔菲斯正微笑着注视着他，金丝眼镜反射着柔和的光。
“又要对局了吗？”纳林喃喃自语，记忆的碎片在脑海中拼凑，“说起来我刚才不是在无常先生的房间里……？”
奥尔菲斯发出一声轻笑，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什么胡话呢，纳林先生，您只是晕倒了，还没死呢。”他的笑容如沐春风，却让纳林莫名感到一丝寒意，“今天开始你就要在这里工作了，忘了吗？”
工作？纳林扶着胀痛的额头，记忆突然如潮水般涌来。对，他是来庄园调查的，那些惊心动魄的追逐、监管者恐怖的面容，还有谢必安温柔的抚摸……原来都只是一场荒诞的梦。
“今天要干什么？”纳林晃了晃脑袋，试图驱散残留的眩晕感。
“今天来了新的一组成员，你只要负责记录过程就好。”奥尔菲斯整理着笔挺的西装，朝门口做了个请的手势，“走吧。”他转身时，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格外意味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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