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熙的指尖距离封印核心仅剩寸许,猩红雾气在她掌心翻涌成凶兽的狰狞面孔。
突然,一道黑雾如铁索横空,将她整个人拽入冰凉的怀抱。
妖王的玄色衣袍裹着陈年的血腥气扑面而来,他紧扣她手腕的力道几乎要捏碎骨骼:"停下!兰熙,这是千年轮回的陷阱!"
地脉阵的轰鸣震得忘川河底碎石簌簌坠落,兰熙在眩晕中望见封印裂缝深处,无数血色触手正贪婪地扭动。
妖王的面具早已碎裂,额间淡紫色印记与她眉心朱砂疯狂共鸣,他俯身时,睫毛上凝着冰晶般的妖力:
"清婉献祭时,用最后的神魂在轮回里刻下警示,双生血脉触碰封印,将永堕无间炼狱!"
话音未落,妖王的指尖已点在她额心。
剧痛如滚烫的岩浆灌入灵台,兰熙看见自己体内翻涌的紫金色力量被黑雾绞成碎片。
妖王的妖力如潮水般涌入她经脉,每一道灵力都带着蚀骨的寒意,却在触及心脏时化作温柔的暖流。"抱歉...兰熙。"
他的声音混着封印咒文在她识海回荡,"我不能再让你成为祭品。我只要你好好的做我的王妃足以。"
兰熙的意识在黑雾中沉浮,最后映入眼帘的是妖王苍白的面容。
他半跪在地,用身体为她挡住飞溅的骨刺,发间银丝如霜——那是损耗半数妖力的代价。
当黑暗彻底笼罩视线前,她听见青崖的怒吼穿透结界,也听见妖王在她耳畔低语:"这次...换我守护你,兰熙。”
兰熙的睫毛轻颤,烛火摇曳的光晕里,鎏金帐幔垂落如雾。
她动了动发麻的手指,却触到一片温热,是妖王的手掌正覆在她腕间,指节上还留着封印时被骨刺划伤的血痂。
"醒了?"沙哑的声音惊散满室寂静。
妖王抬眸的瞬间,兰熙呼吸一滞。
他发间银丝更多了,眼尾的细纹里沉淀着疲惫,唯有看向她时,那双琥珀色的瞳孔才泛起微光。
床头案几上,树皮弹弓被金线细细缠绕,旁边搁着半块刻着双生莲的玉佩。
"你...用半数妖力对熙儿做了什么?我想不起来了。"
兰熙想起昏迷前的剧痛,喉间泛起酸涩。妖王却轻笑一声,指尖拂过她眉心淡去的朱砂:"值得。"
他袖中滑落一卷泛黄的古籍,扉页上清婉的字迹力透纸背:"双生血脉,既是锁也是匙,但若强行解封,必成两界劫数。"
窗外突然传来清脆的鸟鸣,兰熙挣扎着起身,却被妖王按住肩膀。
他掌心的温度透过中衣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新帝已死,地脉阵被毁,两界暂时太平。"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复杂神色,"只是你的封印...每到月圆之夜仍会松动。"
话音未落,兰熙突然抓住他染血的衣襟,将脸埋进他颈窝。
妖王浑身僵硬,片刻后才试探着环住她颤抖的脊背。
"我不怕做祭品,"她闷声说。随后又低下头去。
帐外月光悄然爬上窗棂,将相拥的两人影子投在绘着忘川河的屏风上,与天际两道缠绕的紫金色光芒遥相呼应。
兰熙的泪水洇湿轩翎染血的衣襟,却听见头顶传来一声破碎的呢喃。
妖王环着她的手臂突然收紧,体温透过浸透寒气的衣料灼烧着她的皮肤。
"我不要你做祭品,清婉。即使你的心里只有青崖,我也甘愿。"
他的气息扫过她发顶,声音里裹着跨越千年的痛,"我也不要...你再入轮回..."
兰熙浑身一僵。帐幔外月光摇晃,将轩翎眼下的乌青与银丝照得惨白,恍惚间竟与记忆中清婉临终前的模样重叠。
她这才惊觉,妖王指尖抚过她眉心朱砂的动作,与当年清婉轻抚破碎玉佩时的姿态如出一辙。
"我是兰熙。"
她仰起头,鼻尖蹭过他下巴的胡茬。轩翎琥珀色的瞳孔猛地收缩,仿佛从漫长梦魇中惊醒。
他盯着她眼底倔强的光,喉结滚动着咽下未说完的话,最终只是将脸埋进她肩窝,像困兽般闷声低喃:"对...你是兰熙,哎!"
话音落地的刹那,轩翎浑身紧绷如弦。他猛地松开环着兰熙的手臂,骨节分明的手指蜷缩又舒展,似是要攥住那声脱口而出的错认。
转身时玄色衣袍带起的风掀翻案上古籍,清婉的字迹在烛光里凌乱翻飞。
"咳咳..."
他喉间溢出不自然的闷响,指尖抚过腰间碎裂的玉佩,将眼底翻涌的情绪尽数压回深处。
铜镜映出他垂眸的侧影,银丝在鬓角轻颤,方才温柔缱绻的神色已化作寒霜覆面。
兰熙望着他挺直的脊背,突然想起那日在封印前,他也是这样将脆弱藏进冰冷的面具后。
"你若再强撑,"她撑起身子,扯住他衣摆,"下次松动的就不是封印,是你的妖丹。"
沙哑的嗓音里带着埋怨,却让轩翎僵直的背影微微晃动。
他低头时,正对上她染着血丝却倔强的眼睛,不同于清婉的温柔沉静,这双眼里燃烧着独属于兰熙的炽热。
沉默在帐内蔓延,唯有烛芯爆响的噼啪声。
轩翎突然轻笑出声,带着几分自嘲,伸手将她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指尖残留的温度却比往日灼热:
"小没良心的,昏迷半月醒来,倒是学会威胁本王了。"
他转身时,窗外的紫金色光芒恰好掠过他眼底,将那抹转瞬即逝的慌乱,悄然藏进了永恒的结界之中。
而此刻,天际两道紫金色光芒突然剧烈震颤,忘川河底传来若有若无的共鸣,仿佛轮回的齿轮,又在悄然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