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散尽,两界重归安宁。
妖王却在唤来医官救治兰熙前,默许了青崖的提议,以妖力为刃,悄然抹去她自大婚之后的所有记忆。
当兰熙再次睁开眼,入目是王府闺阁熟悉的菱花窗棂。
檀木梳妆台上,铜镜映出她眉间的困惑:"我这是...在哪里?头好痛。"
话音未落,雕花木门"吱呀"轻响,贴身丫鬟香儿提着裙摆奔进来,眼眶瞬间红了:"郡主!您可算醒了!"
"我昏睡多久了?"
兰熙扶着额头起身,脑海里一片混沌。
只觉庭院外忽而传来喧天锣鼓,惊得檐下铜铃叮咚作响。
她下意识攥紧绣着并蒂莲的裙角:"香儿,外头这般吵闹,到底何事?"
"是妖王迎亲!"
香儿凑近窗棂,指尖点着琉璃外的花轿,"听说要娶宫中最受宠的小公主呢!"
兰熙的瞳孔猛地一颤,不知为何,心口突然泛起细密的刺痛。
她提起裙摆冲出门,绣鞋踏过青石板的声响,混着远处此起彼伏的唢呐声。
迎亲队伍正好行至王府门前。
轩翎隔着猩红喜帘静坐如雕塑,玄色衣摆垂落处绣着暗金云纹,却掩不住指尖深深掐进掌心的血痕。
忽闻车外传来孩童惊叫,马车猛地一顿,他扯断缰绳的力道竟让踏雪神驹发出哀鸣。
“大胆!竟敢拦阻妖王仪仗!”
尖细的呵斥声刺破喧闹。兰熙抱着瑟瑟发抖的孩童跌坐在地,裙摆沾满尘土,抬头时正对上马车掀开的帘角。
那双熟悉的墨色瞳孔撞进她眼底,却像淬了千年寒冰,冷得她心口一颤。
“殿下明察,是马匹险些惊到幼童……”
她话音未落,小太监已抽出寒光凛凛的佩刀。
兰熙将孩子护在身后,脖颈处的碎玉坠子随着急促呼吸轻轻摇晃,那是她昏迷醒来后,总觉得莫名珍贵的物件,此刻却在妖瞳注视下泛起微不可察的幽光。
轩翎攥着喜帕的手青筋暴起。
青崖在旁急得冷汗涔涔,匆忙上前打圆场:“既无大碍,便……”“带回王府。冲撞了妖王,希望妖王大人有大量莫要怪罪这郡主和不懂事的孩童。”
沙哑的声音突然截断他的话,轩翎掀帘时,喜袍上的金线刺得兰熙眯起眼。
他居高临下望着她,眸中翻涌的情绪转瞬即逝:“冲撞仪仗,自当领罚。但今日就算了。”
人群散去时,兰熙见妖王的马车渐行渐远,唯有残留的冷香萦绕鼻。
她抚上心口发烫的碎玉,恍惚觉得这场相遇像极了前世未做完的梦,可头痛欲裂间,所有碎片都坠入迷雾深处。
"看到妖王迎亲。我为何会?"兰熙心中默念,缓缓转身回到王府,任凭青崖在身后怎么喊她都没有回应。
兰熙攥着被雪水浸透的裙摆,转身时发间玉簪滑落,却浑然不觉。
寒风卷着迎亲队伍的喜乐声追来,她抚上剧烈跳动的心口,那些破碎的情绪如碎冰扎进血脉,为何看到猩红喜轿时,眼眶会泛起酸涩,为何妖王身上的冷香,竟让她脚步虚浮。
青崖策马追至闺阁外,黑色衣袍被风雪掀起:“熙儿!”
话音未落,朱漆大门“砰”然闭合。
他望着紧闭的门扉,不仅长叹一声。
兰熙倚着雕花屏风缓缓滑坐,额角抵着冰凉的檀木。
窗外飘进零星鞭炮声,却盖不住耳畔轰鸣的心跳。
她忽然想起昏迷前最后的画面:漫天血色中,有人将她护在怀中,掌心温度透过染血的衣襟烙进皮肤。可再细想,头痛欲裂间,所有记忆都化作迷雾中的虚影。
深夜,她又一次惊醒,额头冒出密密冷汗。
月光穿透窗纱,在地上勾勒出斑驳的身影,而王府墙外,一道熟悉的黑影吹响手中的玉笛,立在风雪中,久久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