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7日,马尔福庄园外人来人往,两个身穿白色西服的侍者站在庄园入口做着引导工作,他们脸上挂着温和的微笑,面对一众趾高气昂或是惊疑不定的巫师,不断礼貌地重复:“您好,请进。”
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两个侍者不是真人,看起来像是某种魔法道具。但是魔法人偶居然能做得如此惟妙惟肖、智能自然,真是让人有些要对马尔福家族刮目相看了。
有一部分人甚至长时间停留在庄园之外仔细观察这些人偶,他们的眼神中仿佛能看见金镑在想自己招手。要知道这些人偶在某些场合能起到大用,如果它们能用于战斗那就更了不起了。
卢修斯在庄园的内部接待一些真正的贵宾,例如魔法部的高管和那些同属于纯血家族的宾客。一般这种场合德拉科作为马尔福家族下一代当仁不让——也是唯一的——接班人,是会陪伴在卢修斯身边的。
一是为了让其他家族的掌门人认个脸熟,二也是为了让德拉科得到锻炼。
但是,如今的马尔福家族内部显然出现了一些特殊情况。
又矮又胖的克拉布坐在松软的沙发上,整个人几乎陷进去,一手一个松果蛋糕,嘴里也塞得满满当当的,此时他口齿不清地说:“德拉科,你不去陪着卢修斯叔叔迎接宾客,没有问题吗?”
德拉科正百无聊赖地把玩着一只银质的高脚杯,因为戴蒙德不允许他喝酒,杯子里装的是冰镇的番石榴汁。听了克拉布的话,德拉科头都不抬地说:“我这不是正陪着你们的吗,你们也是宾客,不是吗?”
高尔同样在大吃大喝,他的手掌全是奶油和蛋糕屑:“但是,如果在我家,爸爸一定会生气的。”
高尔、克拉布的家族都是纯血家族,和马尔福家族非常亲近,三人的父辈之间的关系几乎跟三人之间的一模一样的。
德拉科似乎没有听见高尔在说什么,只是随后“嗯”了一声,视线仍然盯着手中的杯子,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我们德拉科和你当然不一样!”一个长相丑陋、脸活像狮子狗的小女生端着杯红酒,高傲地昂着头走了过来,语气尖酸刻薄,“德拉科可是已经掌握了不少家族生意了,我听爸爸说过,卢修斯叔叔有些时候做决定也要询问小龙的意见呢。”
不知道是女生逐渐靠近带来的浓郁香水味惊扰了德拉科,还是在女生说完之后周围想起的浮夸地羡慕惊叹声惊醒了德拉科,反正他终于抬眼看向周围了。
“闭嘴,帕金森,”少年的声音清冽且冷漠,眉头好看地微微皱起,“不准叫我的小名。”
潘西·帕金森,同样来自纯血家族,家族实力不如马尔福家族并且有些生意往来要依靠马尔福们,再加上从小跟在德拉科身后长大,所以一直非常仰慕德拉科。
此刻她被德拉科毫不留情地训斥,虽然脸涨得通红,但依然赖在德拉科身边不肯离开,找着各种话题想和德拉科聊天,并且一副她是下一代女主人的样子,总是挂着得意的笑容和周围的纯血家族下一代们交杯换盏,谈笑妍妍。
“我说,你怎么回事。”一个高个男孩挤过来,用手中的杯子轻轻碰撞德拉科手里杯子的杯沿,发出的清脆响声唤醒了一直发呆的德拉科。
“嘿,扎比尼,”德拉科抬头看了一眼来人,有气无力地说,“什么怎么回事,我这不是挺好的吗?”
布雷斯·扎比尼,跟德拉科同届的斯莱特林学生,是一个有高耸的颊骨,深色皮肤,及狭长微倾斜的棕色眼睛的高个子男生,在学校里跟德拉科关系不错,同时也是纯血巫师,这次当然也被邀请来参加晚宴。
“挺好的,呵,”扎比尼摇晃着酒杯,嗤笑一声,“这可是自从上学期那个意外之后,你第一次在社交场合露面,结果你不去和被人交流,反而在这里喝……石榴汁?!”扎比尼流露出嫌弃又鄙夷的表情。
德拉科抿抿嘴没说话,抬手又喝了一口果汁。扎比尼呵呵一笑,同样喝了一口酒,继续说道:“你往四周看看,几乎每个人都有意无意地看着你呢,想知道几个月前你在学校遇袭到底是怎么回事,也想知道你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德拉科终于叹了口气,接话道:“我能有什么情况……我已经痊愈了,大难不死……这场宴会不也是因为这个举行的吗?”
扎比尼犹豫了一下,先是看了看帕金森,看到她在远处跟几个女生不知道聊什么,笑得前仰后合的,才凑到德拉科耳边小声说:“还有,他们都在传,那个教魔法原理的小邓布利多教授,说他,说他……”
德拉科立刻皱起眉来,今天晚上第一次直起身子打起精神看向扎比尼,催促道:“别吞吞吐吐的,他们传什么了?”
“说他暗恋你!毕竟哪有一个教授日夜守在受伤学生身边的!”扎比尼一脸八卦地看着德拉科脸色说道,“而且,甚至有人猜测,所谓的袭击其实是他自导自演的,目的就是找到机会接近你,然后……”
扎比尼适时地停下,因为德拉科的脸色已经阴沉得不行了。
德拉科猛地抬头环顾四周,周围的人们本来正小声但是热闹的交谈,俗称社交秩序,此刻仿佛被暂停了一下彻底失声,然后下一秒又恢复。
这显然说明了大家看起来是在彼此交谈,但是真正的注意力其实都放在德拉科身上。
这也是应当的,毕竟他是今晚的主角。
但是当这种关注和戴蒙德关联起来,并且满含恶意的猜测和诋毁,德拉科就觉得不爽了。
他重新低垂眼睑,不知道在想什么。
扎比尼小心翼翼地凑过去,问道:“所以……真相到底是……”
德拉科没有理他这个不怕死的同学——扎比尼因为有个富裕的母亲,所以还真不怕马尔福家族——一口喝完了杯中的饮料,然后站起来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走出了房间。
留下的人们面面相觑,有几人似乎露出了不屑或者愤怒的表情,但更多人还是当作无事发生,马上又各自一副愉快表情地交谈起来。
这就是社交晚宴的真面目,人人都带着厚实的面具。
德拉科他们家住的这所城堡虽然不及霍格沃茨城堡那般古老宏伟,但是也占地颇大、内部装修豪华、无处不显示马尔福家族深厚的底蕴。
德拉科刚才所在的是偏厅,那里招待的都是各个纯血家族的下一代,最大的也没有正式进入社交界,全是学生。
所以克拉布和高尔认为德拉科不应该在那也是正常的。
德拉科本来就是因为心里烦,才想找一个地方安静一会,现在却被扎比尼和众人的态度刺激到心中更烦躁了。
他穿过几条走廊,来到今天晚宴的正式大厅。
在晚宴正式开始之前,提前到来的宾客大多是和主人家关系比较密切的,他们会在一些较为私密、不那么正式的场地进行一些交谈,就像是德拉科之前所在偏厅,就是让一众小巫师交流感情的。
而正式大厅才是所有宾客汇聚一堂的地方。
大厅里早已布置得灯火辉煌,各色餐点酒水应有尽有,精致璀璨但是不显得炫耀的装饰四处可见、错落摆放,安排这会场的人显然是用心了的。
德拉科刚走进大厅,就看见众多魔法人偶接连退场,他正好赶上会场最终布置成型。
在会场中心,是指挥安排一切的戴蒙德。
“我说,”德拉科抱着双臂,倚着门框,面无表情地开口让戴蒙德的视线看过来,然后毫不留情地讽刺道,“这是马尔福家族的晚宴,跟你到底有什么关系?真不知道爸爸怎么想的,居然真的把所有事务都托管给你了?”
如果联想到上一世,在戴蒙德还是博欧提斯,还姓马尔福的时候,都没能负责过一场家族晚宴来看,德拉科这句话简直称得上是刻薄了。
但是戴蒙德完全没有生气,他看见德拉科出现在这里诧异了一瞬,然后露出一种无可奈何的笑容,端了杯饮料走了过来。
“怎么了,还在生气?”戴蒙德把饮料递给德拉科,语气温柔,“我道歉,我之前的确对未来事情的发展趋势太过于激动了,一切都还是不确定的,我们之后在重新思考好吗?我们还有时间。”
这是在说他们两人之前因为对于未来的规划而产生的一些分歧。
德拉科白了他一眼,伸手挡开他递过来的饮料,走到大厅里面的餐桌前拿起一块烘焙饼干,说道:“跟那没关系。”
但是他的表情分明写着:就是这件事!
戴蒙德笑笑,自己喝了一口手里的果汁,然后走过去揉了揉德拉科的金发,笑道:“我昨天晚上突然想到一个折中的办法,想听吗?”
德拉科立刻回答:“不想听!”同时扭头绕开了某无下限弟弟的咸猪手。
戴蒙德可太懂自己哥哥了,直接笑着顺着自己的话往下说:“其实很简单,我们不能确定的是,在此刻做出不一样行为是否会影响历史在未来的走向?对吗?”
德拉科像是仓鼠一样吭哧吭哧地啃着手中的饼干,默默地点头。
只有在戴蒙德面前他才会做出如此不优雅的举动。
“我们首先思考一个问题,”戴蒙德走到德拉科身边,靠着桌子边沿,也拿了一块饼干,“我们是否已经做了许多不可挽回的‘不一致行为’?”
德拉科再次点头,他早已思考过这个问题。最大的不一致当然是戴蒙德的年龄和身份问题。
这种不一致他们无法更改,也不可能去试图更改。
戴蒙德吃饼干的动作倒是依然优雅,他小小咬下一点饼干,咽下去后才继续说:“那么其实我们纠结的所谓‘改变重大节点’和‘做出众多微小改变’,其实是没有区别的,是不是这个道理?”
德拉科终于叹了口气,随手抽过一张纸巾搽干净手指上的饼干碎屑。
他当然已经想明白了这个逻辑。
事实很简单,重生之后,他们两人早已做出了无数和上一世不一致的选择。如果按照德拉科的设想,在某些重大节点上做出重大改变就可以改写未来打败伏地魔的话,那么发展到今天,他们根本不应该还能从日常里察觉到任何一点熟悉。
但是,在过去的一年级,巨怪仍然差点杀死赫敏、海格仍然得到了一个火龙蛋、哈利仍然被罚紧闭差点撞见伏地魔……这些熟悉的剧情跟上一世几乎没有出入。
这才是德拉科越发惶恐的原因,也是戴蒙德提出那个时空修正猜想的主要依据。
“那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办?”德拉科颇有些破罐子破摔地说。
“首先,要振作起来!”戴蒙德拍了两下德拉科的脑袋,还挺用力,让德拉科身体一震,“我们现在的状况可比上一世好多了不是吗?为什么要因为一些虚无缥缈的猜测而垂头丧气呢?”
德拉科捂着脑袋看着戴蒙德阳光的笑容,先是目瞪口呆,接着反应过来之后,立刻伸手在戴蒙德腰间狠掐了一把,直把戴蒙德掐得龇牙咧嘴才罢休。
“说点有实质内容的,”德拉科没好气地说,“时间可不多了,晚宴马上开始了。”
德拉科的话说着不满,但是他阴沉的脸色已经在不自觉缓和了很多。
“好好好,”戴蒙德求饶,他揉着腰说道,“让我们先确定一些共识。”
德拉科摆出了洗耳恭听的身体姿势。
“事情并不是一点都没有改变。就像是去年的学院杯,上一世的冠军是格兰芬多,而这一世因为哈利他们没有遭遇伏地魔,没有成为保卫魔法石的英雄,所以学院杯的获得者也就变成了斯莱特林,不是吗?另外还有很多不一样的细节,像是哈利他们和你的关系?阿特拉斯最终留在了你身边?你甚至没有参加一年级的期末考试?”戴蒙德笑着说。
德拉科叹了口气,点了点头,产生差异的地方确实太多了,但是就是这种不规律的差异和相同点让他和戴蒙德都非常迷茫。
到底要怎样才可以改变未来啊!?
戴蒙德笑着继续说:“虽然我们还没有找到确切的规律,但是我们已经证明了历史并不是像一列在铁轨上奔行的火车,是不可改变轨迹的存在。它既然可以改变,那么我们对它的影响始终会越来越大,直到那个遥远的、残酷的未来被我们彻底改变!”
德拉科沉默了一会,然后嘟囔道:“你就是为了让我认可你的计划,才故意这么说的。”
戴蒙德知道德拉科已经认可了自己的观点,但是还是温柔地揽住他的肩膀,然后温声说:“不是的,下面才是我要说的重点。”
德拉科抬头诧异地望着他。
“历史真的可以被改变吗?我是指通过时间魔法。”戴蒙德用一种回忆过去的语气说道,“我其实尝试过很多次……答案就是,可以,但是非常困难。”
德拉科惊得差点跳起来,戴蒙德的话打破了魔法界不知道多少年对时间魔法的研究观点。
“现有的观点认为,通过时间转换器回到过去的人绝不能对历史产生任何影响,不然就会造成极为严重的后果,甚至让本来在现实世界存在的人消失,”戴蒙德仔细地解释道,“但是经过我的尝试,我发现这种说法不准确。”
“不准确?”德拉科变得有些紧张、有些急迫。他有预感,这可能是魔法界近百年最重要的研究成果了,虽然它永远不可能被发布在魔法期刊上。
“是的,不准确,”戴蒙德感叹了一声,“举个例子吧,一个人通过时间转化器回到三十年前,在自己出声之前杀死了自己的父亲,会发生什么?”
“额……那么他就不会出生……这个人会就此消失?”德拉科迟疑着说。
“但是既然这个人消失了,他也就不会回到过去去杀死自己父亲,这样就产生了矛盾。”戴蒙德笑着指出其中的问题所在。
德拉科皱着眉陷入了沉思。
如果德拉科像是戴蒙德这样在麻瓜界有过游历的话,他就会知道,这是非常著名的时空穿越难题,祖父悖论。
戴蒙德没有为难德拉科,直接公布了答案:“按照魔法界现在的观点来讲,这个人和他的父亲乃至他们整个家族都会彻底消失,以一种违反逻辑但是非常魔法的方式……但是经过我反复的尝试……是的,我试了很多次……我发现,只要没有观测,事情就会发生巨大的改变!”
德拉科彻底糊涂了,他皱着脸问:“什么叫……没有观测?”
戴蒙德详细解释道:“具体而言,如果这个人回到三十年前杀死了自己的父亲,但是这个谋杀事件发生的时候没有被任何人,注意,是任何人,”戴蒙德在人这个词上加重了语气,“那么事情就完全可以挽回。”
“怎么……挽回?”德拉科一脸茫然地问道。
戴蒙德耸耸肩,说道:“具体的方法有很多吧……想办法把自己父亲救回来?从两个月后的时间线上把自己父亲拉过来?自己喝下魔药装作父亲……方法不是关键,关键在于,只要事件发生时没有人观测,那么这个事件就可以被改变。这打破了时间旅行的铁律!”
德拉科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最后还是摇摇头:“不懂。”
戴蒙德叹了口气,他知道对于其他没有经历过时间旅行的人来讲,这种理论很抽象,所以他再次举了个例子:“我做过一个实验,一个简单但是可以有效证明刚才理论的实验。”
在德拉科惊讶的眼神中,戴蒙德继续说:“我准备了一件房子,将一杯水放进去,然后用魔法将其完全密封,密封期间就算是我自己也不能进出房子,封印时间为三小时。密封完成后,我才开始思考该怎么在密封结束前将杯子里的水喝掉,然后我意识到我可以穿越到十分钟以前,在我封闭房间之前先躲进房间,然后在里面待上三小时就可以达到目的。”
德拉科逐渐明白过来,他摸着下巴说道:“所以等到密封结束,你会从房间里走出来,而不是在房间外等着,那杯水自然也就被喝掉了……但是这也算是历史被改变了吗?”
戴蒙德笑着说:“如果把这个实验里的水换成之前假设的杀人呢?”
德拉科悚然一惊!
对了,如果换成杀人的话那结论就很清楚了。一个人穿越时间回去杀害了另一个人,但是在这之后又后悔了,于是穿越到更早的时间,阻止了自己的谋杀行为……这当然改变了历史!
但是戴蒙德却继续说:“其实,我更愿意把这种所谓的改变称为对历史的补完,只有那些历史不清晰、没有被人观测到的事件才可能被改变……最好的例子就是詹姆斯和莉莉……我尝试过十几次……”戴蒙德沉默下来。
德拉科知道他和哈利的父母是朋友,顿时也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