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里,出乎意料的,菲尼斯一直没来“请他们帮忙”。
戴蒙德只是照常教课,德拉科只是照常上课,生活好像突然回到了正轨。
没有莫名其妙的预言,没有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吟游诗人、甚至连密室袭击的事件也再也没有发生过。
除了赫敏偷偷来问过几次“羊皮纸事件”的始末之外,这开学几个月间发生的事情,那些汹涌的暗流,都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
当然戴蒙德私下没有停止过寻找菲尼斯破绽的尝试,只是任凭他用了全部人脉和资源,也找不出菲尼斯一丝多余线索。
金乌西坠,玉兔东升,几番轮回,时间以至圣诞前夕。
十二月的寒风,挟着细碎的雪粒,在霍格沃茨城堡的塔楼间呼啸而过,发出尖利的哨音。
戴蒙德停下手中批改了一半的论文,抬眼望向窗外。
黑湖对岸,禁林边缘的松林间,一抹银灰色的身影时隐时现,恰似某人常穿的吟游诗人长袍。
他揉了揉酸涩的眼角,炉火映照下,羊皮纸上未干的墨水泛着血一般的光。
“教授?”纳威那怯生生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他圆圆的脸被走廊里的寒风吹得通红,“斯普劳特教授让我送圣诞玫瑰过来……说是温室新培育的品种。”
戴蒙德接过插着深红玫瑰的陶罐,指尖触到冰冷的釉面时,微微停顿了一下。
他注意到,最外侧的罐身上,用极小的字迹烙着如尼文:午夜,黑湖东南岸。
纳威浑然不觉,一边搓着冻僵的手指,袍角还带着温室里腐殖土的气息。
戴蒙德沉默一下,知道恐怕是菲尼斯在纳威过来的路上用混淆咒之类的咒语搞混了男孩的脑袋,然后刻下了这条信息。
“替我谢谢波莫娜,”戴蒙德一如既往地温和笑笑,从抽屉里摸出一块巧克力蛙,塞进男孩的掌心,“顺便告诉西莫,他上周交的论文要是再不标注咒语来源,我就只能给他个T了。”
纳威一向喜欢这位小邓不利多教授,因为他觉得这位教授相较于其他教授好相处。此时听到戴蒙德的玩笑,他害羞地点点头,转身小跑着离开了。
……
挂钟的铜摆锤敲响第十二下时,戴蒙德来到了黑湖东南岸。
伴随着湖面冰层微微开裂的喀嚓声,与靴底碾碎雪粒的声音,菲尼斯从雾霭中现身,银灰色长袍的下摆沾满了冰屑,仿佛是从某幅中世纪油画中走进了现实。
“我还以为你会带着德拉科一起,”菲尼斯开门见山地说,呼出的白雾在空中凝结,“这样就不用我捎给他消息了。”
戴蒙德冷漠地说:“他只是一个小巫师,不适合牵扯进危险的行动。”
“未成年?”菲尼斯突然笑出声来,这笑声惊得岸边的渡鸦振翅飞起,落下一片黑羽,“你比谁都清楚,那孩子灵魂上的年轮,可不必你我少几圈。”
戴蒙德也突然冷笑一声,说道:“你何必跟我废话,难道我不允许你就不让德拉科参与吗?”
菲尼斯只是笑笑,笑容让戴蒙德感到万分可恶。
这时,湖边树林传来树枝被踩碎的脆响。
德拉科裹着墨绿斗篷,从树影里钻了出来,鼻尖冻得发红,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姜饼人。
“我在礼堂收到一张奇怪的纸条,”他故作淡定地嚼着饼干,糖霜沾在了嘴角,“你们的意思是要去法国?”
戴蒙德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
“这不是课堂实践,”戴蒙德强压情绪,用袖口擦掉德拉科脸上的糖渣,动作刻意放得又慢又重,“你没必要跟着我去冒险。”
“是跟着我们,”菲尼斯插话道,“以及德拉科有必要去。”
德拉科先是对着戴蒙德露出一个“看吧”的表情,接着转而面对菲尼斯时已然面无表情:“别耽搁功夫了,走吧。”
菲尼斯抚掌轻笑,靴尖踢开积雪,迈步走上黑湖厚厚的冰面。
“聪明的孩子总能让我省下不少时间。现在,请小邓不利多先生带我们去这个坐标吧。抓紧时间,我们得在午夜之前回来。”菲尼斯轻踏冰面,湖底骤然亮起金光,透过深沉的湖水和坚冰,在冰面泛出微濛。
戴蒙德和德拉科对视一眼,对于菲尼斯知道此处有巨型传送阵都不感到惊讶。
冷哼一声,戴蒙德看清楚菲尼斯手中的地点,手腕翻转,魔杖精准地点中魔法阵的几个节点,符文骤然亮如熔金。
三人瞬间消失在原地。
传送阵启动的刹那,戴蒙德条件反射地攥紧德拉科的手腕。
冰层下的符文如苏醒的萤火虫群,金光顺着冰裂纹路蔓向四面八方。
失重感从脚底窜上后脑,他听见德拉科倒吸冷气的声音——二年级生的身体终究承受不住远距离跳跃的负荷。
腐叶与潮湿岩石的气息扑面而来。
德拉科挣开搀扶,扶着榉树干干呕起来。
“比……比幻影移形还恶心……”他抹着嘴直起身,突然愣在了原地。
参天古树织就的穹顶之上,极光般的绿雾在夜空中流淌。
雾霭深处,城堡尖塔刺破天幕,青灰色石墙上爬满血藤,每片叶子都泛着金属冷光。
正门上方,残缺陌生的陌生纹章歪歪扭扭,像是见证了一个大家族的衰落。
“欢迎来到盖奇家族的祖宅,”菲尼斯用魔杖轻点铁门栏,无形的禁制如退潮般消失,露出门楣上密密麻麻的如尼文,“建于公元803年,曾也是欧洲风云汇聚之地。”
他的语气带着咏叹调般的顿挫。
戴蒙德冷笑着说:“魔法研讨会?呵?”
在刚刚看到地址他便意识到,这个地方便是他曾经跟踪过菲尼斯来过的、那个所谓魔法研讨会的举办地点。
只是那次他没有进入庄园,只在外面观望,所以没发现异常。
菲尼斯叹息道:“那次是我太急了,想要早一点骗你过来,只是从结果来看,果然还是时间未到。”
德拉科警惕地扫视周围:“现在时间到了?”
“也许吧,命运没人能说得清,”菲尼斯轻描淡写地说着,推开了吱呀作响的铁门,“但我们已经到了这里。”
戴蒙德点起荧光咒,照亮湿滑的青石阶,苔藓在魔杖冷光下泛着诡异的荧蓝色。
三人沿阶而上,城堡建在山坡之上。
每一块阶梯的砖石都刻着不同的星座符号。当德拉科踩中天蝎座图案时,整段台阶突然翻转成四十五度斜坡。
“抓紧!”戴蒙德面色一遍,瞬间甩出藤蔓缠住德拉科。
德拉科半个身子悬在斜坡边缘,只差一点便滚落下坡。
菲尼斯吹了声口哨,斜坡瞬间恢复原状,仿佛刚才的险情只是集体幻觉。
“简单的防盗措施,”他拾起德拉科的魔杖递回去,没关戴蒙德和德拉科同时投过来的仇恨目光,“下次记得别踩亮着的星座。”
德拉科抽过魔杖就想动手,被戴蒙德咬牙拦住了。
兄弟二人沉默地跟着菲尼斯走上阶梯,推开了城堡的大门。
主堡大厅弥漫着陈年羊皮纸与鼠尾草混合的怪味。水晶吊灯只剩骨架,蛛网间垂落的水晶残片将月光折射成破碎的彩虹。正中央的星象仪足有三层楼高,黄铜环架上嵌着数百颗暗淡的水晶球,像被摘走眼珠的巨人颅骨。
“1812年这里被占领过一段时间,”菲尼斯抚过基座上深刻的剑痕,“他们以为这里有某种战争机器。”
德拉科凑近观察环架上的刻痕,戴蒙德立刻拽住他的后领:“别碰任何会反光的东西。”
话音未落,最近的水晶球突然渗出黑雾,雾中浮现出模糊的人影——那人影无声地惨嚎着,让人看着便心生寒意。
菲尼斯挥袖驱散雾气,带着两人穿过拱门。
走廊两侧的肖像画框全是空的,但戴蒙德能感觉到有东西在画布后移动。当某幅风景画的云层开始滴落血珠时,德拉科突然拽住他的袖子:“你看!”
戴蒙德这才注意到,石墙缝隙间渗出黏稠的银雾,像有生命般缠绕住三人的脚踝。
菲尼斯哼起某首古老的民谣,银雾立刻退潮般缩回墙内。
“别担心,”他推开尽头的橡木门,“到这里为止,我已经探索过不下十次,没什么危险。”
回应他的只有德拉科的冷哼。
进门是一间圆形房间,房间中央有一座石台,房间的布置像是用于什么仪式。
只是石台布满裂痕,仿佛曾被陨石击中,已然破损不能使用。
菲尼斯用魔杖轻敲台面,裂缝中升起淡蓝色的虚影,但是那虚影极为模糊,根本看不清内容。
“三年前的冬至夜,我进入了这里,”菲尼斯让虚影定格在某个模糊的画面上,“虽然影台已经损坏,但是我依然找到了一些线索,让我看到了一些希望。”
虚影中的某个细节突然变得清晰,那是一面镜子,戴蒙德感觉德拉科的手猛地攥紧自己衣袖。
那枚镜子他再熟悉不过——他制作给德拉科的双面镜,此刻正揣在两人怀里。
“我需要你们帮忙找到……”菲尼斯的魔杖尖端亮起星光,石台裂缝中透出更多光芒,虚影的画面某处同样变得清晰。
戴蒙德看得清楚,那突然出现在画面中的,分明就是菲尼斯孜孜以求的魔法石。
但就在此时,城堡深处突然传来钟声,石台迸发的蓝光大盛,吞没了戴蒙德将出的话语,也吞噬了三人的身影。
地板裂开一条巨大缝隙,房间中本来看似无害的银雾骤然凝聚成实体,化作无数只半透明的手抓向三人。
德拉科的惊叫与古书坠地的闷响同时炸开,戴蒙德最后能做的只有试图拉住德拉科,但下一秒便丧失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