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道初心

　　麻子一早就被李星云唤来，不过人在廊下候着两个多时辰了，李星云却没搭理他，他自顾自地配着所需的药材。

　　“大哥，老三与串子也是一时糊涂，你就”麻子的饶字还没蹦出口，李星云就顿住了手上动作。

　　李星云不解，不耐烦地开口，“我有说...他们做错了吗？”

　　麻子踉跄着走进，扶着腰跪倒在李星云面前，“麻子来大寨四年了，若是连这点体察人意的心思都没有，也就不必活了。”

　　李星云轻呵 了一声，骂道：“你倒机灵。”

　　“串子憨直也就罢了，”李星云坐在椅子上，撑着膝盖，带着压迫伏低了些，“可老三与你前后脚进的大寨，你记得我最讨厌的便是被别人左右，他却忘了。”

　　“大哥，”麻子扶着李星云的膝盖，求情，“就算他们再混账也已经被倒挂了两天，再这么吊下去会出人命的。 ”

　　“......人命，”干脆的药材微微用力就能碾得粉碎，李星云看着手掌心的药材渣冷笑，“何时？我一个土匪会害怕手上沾了人命。”

　　李星云一个山坳土匪，他或许不懂书中注解的情爱为何意，但既把心交付出去了，那姬如雪便是他含在齿间的珠玉，绝不容许旁人触碰半分。

　　麻子：“大哥！”

　　“够了！”李星云猛地掀翻了桌上的东西，药罐中的药渣混着仅剩的一点药液四溅，“我雪儿的命难道就不是命了！”

　　“他们该庆幸好在雪儿没受什么伤，不然......”

　　麻子第一次见李星云失神失智、变得如此骇人的冰冷。

　　李星云背过身，闭上眼舒了口气平复，“她什么时候醒，他们什么时候下来。”

　　“你也挨了五十棍，不如先管好自己。”李星云半偏着头，没完全转回来，“往后这后山不准任何人踏足！”

　　“明白，”麻子扶着桌子站起来，灰溜溜的走了。

　　李星云伏在床头，手背在姑娘额头上仔细试了试。好在高热已退，只是她容色上还染着些苍白。

　　他牵起姑娘的手，贴住自己的脸，“怪我没有保护好你。”

　　那晚没有亮，李星云不知道最后姑娘是如何的狼狈，直到后半夜抱人回屋才发现，她的身子被自己啃食得残破不堪，还惹了场高热回来。

　　屋内还是之前布置大喜的模样，只不过大喜的两人，一个昏迷不醒，一个悔意缠身。

　　这场因闹剧而产生的欢愉，最后独留了李星云一个人清醒的痛。

　　他低垂着眼睛，手指勾起药膏，轻轻地在姬如雪小腹上淡淡的乌青上捻了捻，皮肤上的温暖骤然蹿上他的指尖，他还没来得及体会，姑娘已经反应很大地躲开了。

　　“你醒了！”李星云慌了神，他掀起被子想去察看，“还在疼？”

　　人醒了好一会儿了，只是浑身无力，这才懒怠睁眼。

　　姑娘背对着人，没有回话，耳朵却是肉眼可见胀红了，她将头埋在了被子里，银牙轻咬着唇，羞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从那晚抱你回来，你就一直昏睡着，”李星云攥着手，哑了半响，才动了动嘴皮，“雪儿，和我说句话好不好？”

　　“丢脸！”被子里浮出这两个字。

　　“不丢脸。”李星云摸了摸那团凸起的被子，“一点也不丢脸。”

　　姬如雪往床里面缩了缩，才不信，“就是丢脸！”

　　“那雪儿要怎样才肯转过来？”

　　姬如雪：“李星云，我不平时不是那样的。”

　　“我知道，我一点也没有看轻你，真的。”

　　“事到如今，我也不想知道是谁敢干的，但我还是要说，”姬如雪转过脸，“李星云！管好你的手下，不然我真怕哪天我知道了真相，会忍不住把人砍了。”

　　李星云轻笑，“人我捆着呢，你想去随时可以去，若是怕脏了手，我替你去。”

　　好像这是什么游戏一样，李星云说得如此云淡风轻。

　　“还是算了，我不想手上染血，也不想你手上染血。”

　　“我已经处理好了，”李星云帮她理了理她额前的碎发，“往后他们不会再来打扰你。”

　　李星云瞥了眼她的脖颈上的红痕，顿了顿，又看回她的眼睛，“现在...可以乖乖擦药了吗？”

　　“不要，”姬如雪一把扯过被子挡着自己脸，“丢脸。”

　　“雪儿，还不听话你就只有苦药喝，”李星云压下挡在她脸前的被子，故意提高音量，“没有饭吃！”

　　“混蛋，”姬如雪抡起拳头打向李星云，“你还敢这么说！”

　　“好好好...不提不提，”李星云绕手到她脑后轻轻抠挠，“要擦了药伤才好得快，别让我担心好不好。”

　　“还不都是你弄的！你还好意思提！”

　　“怪我怪我，”李星云视线一沉，“那让我看看消肿了没有。”

　　“想得美！”

　　——清风镇衙门

　　“大人，这是清风镇的地形图。”房怀力捧着卷轴。

　　知州：“拿上来。”

　　“房家，”知州摊着地图，拿着朱笔批注，“你说那伙贼人会藏身在何处？”

　　房怀力看着地图上大大小小的山脉，发愣，“不过知州不是已经派人四处暗地打探，相信不日便会有结果的。”

　　“只要剿灭了这伙土匪，解决掉这清风镇头疼已久的问题，本官便是大功一件，”知州顿了顿朱笔，“届时父亲便能借此，让我重返扬州。”

　　房怀力：“属下斗胆，不知大人抓住了这伙土匪打算怎么处置？”

　　“他们为祸多时，造孽不浅，本官自然是......替天行道。”

　　外间飘进来断断续续的叫喊声，剿匪队伍已成，衙役们正在抓紧练武。

　　叶明：“一！”

　　众衙役：“——踢！”

　　叶明：“二！”

　　众衙役：“——刺！”

　　“手抬高！”叶明帮人调整这姿势，“再来！”

　　“——刺！”

　　“房家，你说那姬如雪自失踪不见已经一月有余，她爹娘于旁处并无亲信，这姑娘能去哪儿呢？”

　　“大人的意思是......？”

　　“与其费力去寻土匪，不如让他们主动来找我们。”知州眉头一转，仿佛心有成算，“等他们训完，叫叶明单独来见我。”

　　“是。”

　　穿堂的风翻覆着纸卷，知州盯着那地图，暗暗发笑：“姬如雪，你可千万别要本官失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