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一片澄明,是个晴朗的月夜。
“二哥,你有过喜欢的人吗?”
麻子伏在床铺上,道:“曾经有过。”
麻子毕竟尽心尽力帮他打理整个大寨这么些年,李星云觉得自己昨日一时情急话说得重了些,现下带了药膏前来探望,但听见麻子与串子在说话,便在门口顿了一会。
串子帮人上药也不安分,就想刨根究底,“是你来大寨之前?”
“不是,是之后的事情,”膏药触及皮肤的时候,麻子微缩了一下,“当时她心悦于我,我亦如此,于是我向她坦明身份,向她保证只要她肯点头,我就算豁出性命也定保她一世无忧。”
门外的李星云轻笑了一声,此事这么些年麻子从未给他提过。
串子:“她没答应吗?”
麻子忆着前尘往事,轻笑了一声,“她知道我的身份之后没向官府告发我,但和我断了往来。”
“为什么?”
麻子:“因为......我是土匪。”
本想敲门的李星云顿住了手。
“可大哥也是土匪,他就娶到媳妇了。”
麻子将身子撑起来一些,问他,“知道大哥为什么这次罚你们罚这么重吗?”
串子看着手腕上绳子的勒痕摇了摇头。
“和我们这种身份的人在一起,需要面对的问题很多,姬如雪是勇敢的,所以大哥愿意和自己赌,赌她会将自己放在心上。”
“二哥...所以做土匪就不能娶媳妇了吗?”
“傻小子......你以后就懂了。”
门外听者不知何时没了踪迹,屋内谈者的声音也渐渐平息......
姬如雪揣着心事,迟迟没睡,李星云摸进屋时,尽管动静很小但她还是听的一清二楚。
“星云。”
李星云摸进床,从后面抱住人,“睡不着吗?”
“我最近心里总是烦得紧。”
姬如雪在人怀里翻了个身,“星云,我离开清风镇前,知州便在四处招募衙役,”
“这件事你早就和我说过了,”李星云一边掖着她身后的被子,一边回答,“有什么问题吗?”
“虽然我已不在衙门,但我猜测知州此举定是想组建一支剿匪的队伍,星云,我怕......”
“不怕,”李星云用了点力,将她带向自己的胸膛,顺着她的头发安抚,“大寨位置隐秘,他们没那么容易发现这里。”
“我的安危我倒是不在乎,只是万一他们有一天真找到这里,你这满寨上下的伤老兵弱该如何抵挡?”姬如雪仰头说着自己的猜测,嘴里呼出的热息一阵、一阵的扑在李星云的脖子上,“这新来知州脾气底细我们一概不知,他可不会念在你们只是劫财抢粮,没有杀人放火的份上,就此放过这寨中三十几口人命。”
“于情于理,都于我们不利。”剩下的话姬如雪不敢说,她只是抬手回应了他的拥抱,“星云,你必须要早作打算。”
“我明白,我会处理好的,”李星云轻轻拍着人肩膀,哄着,“快睡吧,明天咱们还要去祭拜岳母,可别让她瞧见你两眼乌黑。”
“嗯。”
从前姑娘的娘亲的忌日,姬大牛虽与人夫妻一场,但从来不肯来祭拜,也不知是心生愧疚不敢相见,还是冷漠无情不愿相见。姬如雪就这么一个人独来独往十多年,现在她终于不是一个人了。
“娘,雪儿成家了,”姬如雪打理着墓碑前的尘土与落叶,她看着李星云持香祭拜的样子,很满足,“他对我很好,你放心吧。”
“我爹死了我一直没和你说,还将他埋得很远,免得扰了您的清净,你不会......怪我胡来的对吧。”
李星云将线香插上,走近了些帮姑娘捻掉泪珠,把人揽紧怀里。
“二位真是让本官好等啊。”一声冷音搅扰了此刻的温情的悲伤。
姬如雪瞥着看了眼,“知州!”
知州抬手示意,身后的衙役很快将二人围住,“姬如雪,你果然没死。”
“劳知州挂心,民女很好。”姬如雪擦掉眼泪,走到李星云身前挡住,“不知大人于家母坟前如此苦等,所谓何事?”
知州看了看姬如雪,又转看向身边的叶明,调侃:“故人相见,阿明不上前叙叙旧吗?”
“是你告诉他们我娘坟墓所在?!”姬如雪冷笑着,看向叶明的眼神冰冷又不可思议,“今日这场面,知州不单单只是为了让我和他叙旧吧。”
“从前你好歹在衙门待过一段时间,如今虽离去,但多少是缘分一场,”知州的眼神偏折,看向了她身后的李星云,“不给本官介绍介绍身边人?”
“姑娘这打扮已为人妇,”知州顿了顿,“不过你这丈夫瞧着倒是眼生,也不知……是哪里人?”
“无名小卒,就不劳知州挂怀了。”李星云牵着姬如雪的手,“雪儿,我们走。”
知州:“拦住他们!”
姬如雪:“知州这是何意?”
“本官想请二位去清风府衙...坐坐。”
夫妇二人彼此背靠背,握拳应敌,“小心。”
姬如雪哂笑,冲上前:“你也是。”
风声过耳,几人的拳脚已拉开架势,李星云几掌凶狠地劈向衙役们的面门!
李星云口中荷荷有声,眼眶眦裂,眼珠仿佛蒙上了一层血色红翳,犹如吞噬一切的凶兽。
他们于姬如雪本是朝夕相处的同伴,这一刻却成了不共戴天的仇敌,彼此血淋淋的撕咬。
叶明冲上去,刀尖一挑一压,试图将姬如雪与二强分开,此举却瞬间成为姑娘攻击的间隙,一个有力的拳头砸进叶明的面颊,后坐的力迫使他不得不退开。
知州带的几个衙役虽身强体壮,但武功平平,对上李星云这种打架蛮狠的野路子,着实让人吃不消的。
几人霎时就被撂倒在地,面色发白,吱哇痛叫一片,对面也就只剩叶明与知州还勉强站着。
叶明与人交手几回,衣裳在打斗中被撕破了,嘴角淤肿,一丝鲜血已经干涸。
“你死了,他也跑不了,”李星云眼神示意着叶明,“不如让我跟雪儿过去吧。”
知州:“都给本官起来!起来!”
一番施展,李星云生出了薄薄的汗,他向旁侧啐了一口口水,牵过姬如雪的手,眼神里挂着满不在乎的嘲弄,“我们走。”
“大人,那小子武功不弱,咱们不如回去从长计议。”
“一群蠢货!”知州不知踢了谁一脚,“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