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如雪将人放下,贴着李星云的额头泪目 ,“等我。”
“五年,你变了很多。”叶明也跟着看向倒下的人,这是他第一次认真审视李星云,审视这个拥有自己渴求已久却又不曾拥有的姬如雪爱慕的男人。
“或许我从未了解真正的你,所以我们才走到今天这一步。”
“即到此处,不问来路。”姬如雪抬起剑,对准她的过去,“今日,我一定要带走他。”
二人缠斗一番又一番,两柄剑撞在一处,擦出灼人的花火。他们一言不发,除了拳脚带动的风声外,听不到一丝丝的杂音。
“交出李星云,你还能活。”
数次厮杀姬如雪早已是强弩末矢,她硬撑着擦去嘴角的血沫,飞身上去,“再来!”
可差距太过明显,最后人被叶明由拳变掌的攻击打倒。
“你输了。”叶明剑锋一转,飞身劈向李星云。
“不要!”姬如雪身体前扑,项上人头完整无缺,但右肩上被削掉了一块肉。
叶明看到那块近巴掌大的皮肉,飞起来,落在了地上,像一只剥了皮的老鼠在地上翻滚,“姬如雪,你就这么想死!”
撕心的疼让姬如雪汗如雨下,她的唇变得煞白,嘴里哼得骇人,姑娘拽着李星云的衣服让自己挣起来。“我、说、过……要带他走。”
“……星云,”她顺着李星云的身体往上爬,抱住李星云的脑袋,用自己的身体将他掩在身下。
姑娘闭上眼,她想就这样一直搂着最爱的人,即便是死。
长剑上姬如雪的血粘腻的落下,一滴一滴,砸碎二人所有的前尘。
“镇门口有匹马,你们走吧。”叶明背过身咬牙道,“姬如雪,从今往后,别让我再看见你。”
姬如雪松开些人,大口喘着气,“多谢师傅……成全。”
姬如雪扬着剑砍断那捧着火盆的木架,木炭惹了干草,烧成一片。
火焰横在他们之间,势头很高,叶明一会儿就看不到人了。
……
“头儿,你受伤了!”刘二带着人赶到,他拉着人问,“人呢?”
房屋烧得焦黑,浓烟滚滚,叶明扬了扬头指向面前的这片火海。
刘二松了口气,视线被带向那片火海。
“带酒了吗?”叶明有气无力的问,“我记得你酒不离身的。”
“有点烈,”刘二掏了腰间的小酒囊递给人,“不过你这伤确实应该好好处理一下。”
刘二以为叶明是拿来擦拭伤口的,没想到他横起手中的剑,倾酒将上面的血迹冲了一遍。
“阿雪!叶大哥…送你一程!”叶明红着眼,冲火堆大喊,“走好!”
“头儿,清风镇已经没有姬如雪了,”刘二拍了拍叶明的肩膀,慰藉,“忘了吧。”
“......是啊......没了。”
“总算把地收拾干净了,爹我今晚想吃你做的面。”
爷俩扛着锄头,沐浴着夕阳,行走在蜿蜒的田间小径上。
“好~等到家了我就给你做。”
“爹,你看那个姑娘,”女娃娃指着姬如雪的方向问,“她怎么全身都是血?”
血顺着肩膀一路流淌,姬如雪整条袖子都被浸透了,未走官道,所以他们这一路跑得并不平坦。
“好冷,”姬如雪一个不稳,带着人摔下了马。
“姐姐,”女娃娃扔下东西,朝夫妇俩那方向跑。
“元元,那人浑身的血,你小心啊。”父亲的腿脚不比小姑娘,只能跟在后面,边跑边提醒女儿。
“姐姐,”姑娘想去扶人的,但姬如雪浑身的血,叫人实在不知如何下手,“你怎么了?”
“救...他,”姬如雪伸手去够人的衣摆,气息奄奄,“求你...救他......”
此次剿匪动静不小,知州办事得力,最后得偿所愿回了扬州,叶明立功不小朝廷因此让他接替了前知州的位置,成为了清风镇新的父母官。
“你已经守了两日了,你身上还有伤,”男人指了指门外,“去歇歇吧。”
李星云没应,眼神一片死寂,手紧紧握着姬如雪的手。
“可是惹了什么仇家,两个人怎么会弄成这样。”农夫看着姬如雪的肩膀唏嘘。
姑娘端着面进来,“你要不吃点东西?这是我爹做的,可好吃了。”
姑娘见人不答话,觉得甚是尴尬,“这个姐姐药都灌了几碗了,可大叔你一天没吃东西了,你真不尝尝看?”
“大叔,她是你什么人?”姑娘见人瞧得如此认真,也跟着好奇,学着他的样子看着姬如雪,“她应该很疼吧...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呢?”
“小孩子懂什么,快闭嘴,”父亲冷脸呵斥,又转回来对李星云讲,“那你先吃点东西,我们先出去了。”
“爹,你干嘛拽我,”姑娘踉跄着,被拽着出了门,“我话还没说完呢!”
“姑娘家家的,不该问的别问。”
姬如雪躺在被褥中,面孔泛着憔悴的白灰,被褥明明那样轻薄,却还是几乎看不出她的呼吸起伏。
“怎么这么傻?为我这么一个混蛋。”
“姬如雪,你为什么这么傻。 ”
李星云苦笑的厉害,一层层的虚弱和疲惫,伴着再也无法佯装的痛楚,闷了哭声。
这一刻,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他的害怕与悔意全部清晰地显现出来。
姬如雪的唇上 蜕了层死皮,它们干干皱皱的覆在上面, 仿佛轻轻一敲就会碎掉。
“等你醒了,我什么都答应你,我们找一个谁都不认识的地方,就这么过一辈子好不好?”
“你说的,”姑娘合着眼睛,嘴在来回微微的开合,“不许骗我。”
李星云囫囵的擦了两下眼泪,“醒...雪儿,你醒了?!”
“你吵得我头疼,”姬如雪眯着眼瞧人,“我哪睡得着。”
“李星云,我想要把扇子。”
李星云吸了吸鼻子,“扇子?”
“我......热。”
李星云:“我现在就去给你找,雪儿你等着我。”
溽热的空气将视野的东西微微扭曲,姬如雪摇着扇子坐在廊下躲日头,忽地背后攀上来一阵热息,将姬如雪紧紧裹住。
“雪儿,今日码头来了好多货,”李星云拎着钱袋在姑娘眼前晃,“看,我帮人卸货挣了好多。”
“再多也不是你的。”姬如雪一把抢过钱袋,挣扎了几下,“你勒得我好热,你先松开我!”
“不要,如今家里事事都是你做主,”圈着人的手又收紧了几分,“难道我连抱你这点权利都没有了吗?”
“你这是...不服?”姬如雪撇过脸,偏看着他的某个地方。“李星云,还记得我嫁你之前,与你说过什么吗?”
李星云顿了顿:“你答应我,你会像记挂你娘亲那样,一直记挂我。”
“不对,”她抬起手指,在李星云挂着汗水的喉结上打了个圈,“我说过,你若失约,我一定想办法咬断这里。”
“雪儿。”
姬如雪手往上摸,“你得一辈子对我好,”最后捏着了他的下巴,把人拉过面前,“这是你欠我的。”
李星云惊讶的眼神逐渐充斥柔情,“我的一辈子,都拿来还你。”
你不再是姬家女,我也不是李家郎。
雪儿,你我只是彼此有意的寻常夫妻,不过想要生生世世在一起罢了。
“夫人,”李星云起了坏心,故意昂着头凑近了些,“这次...还咬吗?”
“少来,”姬如雪抬起扇子打掉人,“一身的汗,快滚去沐浴。”
看着李星云灰溜溜的走后,姬如雪这才忍不住笑出声,这场新生她从来都是欢喜的。
那场大火烧掉的仿佛只是一点不痛不痒的沉疴。
那些疮痍,已渐渐被时间抚平,直到最后,无人提及,无人记起……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