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没了,冬天还在。生命中没了雪,还有许多贫瘠,荒凉,绝望,总归是宿舍,躲不过的。
我们生活的世界就是一个大地,我们每个人都像霜一样铺在这个大地之上。
——《活着就是呐喊》
风沙肆虐过后的村头显得格外空荡,陈少熙一个人站在墙角的树下,仿佛是被什么遗忘的孤品,在这鬼天气里显得孤寂。
“陈北煦个破小孩,多半是欠打,天黑前再不回来,还得栓子麻烦帮忙一起找找!”
村头是回家的必经之地,等在这里不至于两个人错过白忙活,天黑前不回来那说明是真的遇到事了。
陈少熙烦躁又半撒气的踢着脚下的土块,远处一个身影渐渐清晰了起来。
“你上学有没有被老师打过戒尺,我们那时候老师打手心可疼了”,赵一博为了使孩子不再那么害怕,一路上找各种话题转移注意力。
“没有,我上学上的可好。”
“哎呦,这么棒呢”
赵一博看见了远处树下的陈少熙,远看他的身形壮硕,是那种常年劳作后富有生命力的健康。
“村口有人,马上咱就到家了!”
“叔叔,那个好像是我家里人。”
“原来是你家人啊,他肯定担心坏了”
坐在自行车横梁上的陈北煦没有说话,没到跟前就让赵一博放他下来。
走近了赵一博才发现,和他那种原始又粗犷的身形不同,虽然肤色黑了些,但却难掩一股内敛的清秀韵味,尤其配上狭长的眼型,浓密的眼睫毛,氤氲出一股深情又倔强的意味,赵一博暗暗思量,这身量和脸真是相悖的矛盾。
陈少熙一把捞过陈北煦,抬脚就往屁股上给了一脚,赵一博赶紧立下自行车,抓住了另一只胳膊,分明赵一博的力气对于陈少熙不过可以忽略的程度,但却瞬间让他停下了动作,骨节分明的手在陈少熙臂膀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白皙纤细。
“你这人怎么一上来就打人呢,风沙太大那是孩子的错吗,他还小,你好好跟他说”
“在这个地方,会跑就知道风沙来了该做什么”
“那你也不能动手啊”
“谢谢你给他送回来,我先带他回去了”
“不行,我得把他送回去,谁知道你还打不打他”
陈少熙看着那人一身白衬衫与这苍凉之地格格不入,清秀的面容,消瘦的身形,笑起来的时候人畜无害,眼睛都含着温柔,但方才冷下脸的时候,眉毛微蹙,冷漠和距离感油然而生,让人不自觉有点畏惧。
三人一道儿走回少熙家。
“都到门口了,就进来擦把脸吧”
赵一博摸了一把自己的头发,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
“那麻烦了”
陈少熙在缸里打了盆水,让陈北煦送进去给赵一博洗脸。
“来来来,北煦小朋友,我先给你洗,你看你跟个小花猫一样”
“你先洗吧,他自己去,丢不丢人搞成这死样子”
“你别听他瞎说,要是我像你这么小,我肯定不如你”
“叔叔,你洗,我自己能洗”
“叔叔?你管他叫叔叔?你看他有我大吗,你管人叫叔叔!”
“那不应该叫叔叔吗?你都有个这么大的孩子,我怎么就不能是叔叔。”
“我是他哥,什么就有孩子,我看着那么大年纪!”
“啊?你是哥哥啊,嘿嘿,不好意思”
“陈北煦你赶紧给我出去把脸洗了”
赵一博笑着看着兄弟俩前后脚出去了,自己不禁又笑了起来,这俩兄弟长得确实挺像,尤其眉眼,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赵一博打量着屋里,桌子上放着一盘早凉了的土豆,已经盖了一层细沙,显然着急寻人还未来得及收拾桌子。赵一博望着屋里的窘迫,心里不禁泛起了酸,陈少熙进门便看见了发愣的赵一博,清秀的脸庞染上了忧郁,长长的眉毛低垂着,宛如一朵被风沙吹散的花朵,消瘦的身板却坚毅。
赵一博看见少熙进来,立马挂上笑意
“实在是麻烦你了”
陈少熙看着这人变脸,腹诽这人还真是有点难琢磨。
“这麻烦啥,那不是还麻烦你把我弟送回来了”
“唉,对了,我是赵一博,还没问你叫什么”
“陈少熙,少年的少,熙熙攘攘的熙”
“好的,少熙,我第一次来,能不能麻烦你给我说下这里的情况”
“看你也不是这里人,你这人客气话倒是一堆”
“嘿嘿”
“这里你肯定知道不是啥好地方,每年秋天刮风一直刮到第二年的春天,三天一场风,七天一场沙。地上不长草,天上无鸟飞。小时候住窑洞里面,沙子一刮,沙子堆得和窑洞的窗台一样平。”
陈少熙的童年记忆里,黄沙常常能一夜间就把大半个窑洞埋起来,院子里总有扫不完的沙土,眼睛里总有擦不完的沙粒。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村里好多人在黄沙里找不到过好日子的希望,纷纷选择背井离乡,另谋生路。
“一年一场风,从春刮到冬。天上无飞鸟,地上无寸草。”这成了当地口口相传的歌谣,唱尽了沙漠化给当地百姓带来的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