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从东吹到西,从北刮到南,无视黑夜与黎明。你所说的曙光究竟是什么意思?——海子
赵一博听着陈少熙的描述,心里那块儿无形的石头越来越重,虽然来之前有想过环境恶劣,但纸上得来终觉浅,只觉得前路似乎已被扬起的沙尘遮挡的看不清。
“谢谢少熙,天也不早了,我还有事儿,就不打扰你了。”
“这打扰啥,你要去哪里,用帮你送一下吗”
“不麻烦了少熙,我自己可以,天也晚了,小朋友今天受了惊吓,应该都饿了,你快照顾他吧。”
“好,那我给你送门口”
门口道别后,赵一博一路向村委会走去,他沿着破败的巷道看着每户每家拾掇着尘土,房屋在昏黄的傍晚显得摇摇欲坠。
村委上负责接待的人安排了住处后,就离开了,赵一博简单收拾了床铺后坐在桌子前,他想起了门口蹲着的大婶儿,喂着小女儿土豆,小姑娘乱糟糟的头发上还挂着沙粒,但她吃的很香,墙角的大爷抽着旱烟,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些什么,赵一博觉得悲从心来,她们甚至终其一生都在为了生存战天斗地,于她们而言,世界不过是几个村庄的来回,或许她们永远不知道世界之外还有其他。
转而他又要想,我又有什么资格认为他们幸不幸福呢,也许他们觉得一家人在一个炕头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就很幸福,我呢,终究连这种最平凡的幸福都不可能得到,又有什么资格觉得他们很悲哀呢。
赵一博知道自己今晚注定睡不着了,他拿起了纸笔,在暖黄的等下奋笔疾书。
陈家两兄弟又开始了每日吃饭前必备的你来我往。
“哥,你今天炒的这是土豆丝还是土豆条?”
“你是不是瞎,这么明显的土豆丝你看出来!”
“我知道,你会切土豆条,土豆棒,土豆块,就是不会土豆丝!”
“你能不能吃。吃饭就给我闭嘴,不吃就滚去睡觉!”
“我们老师说要多听别人的建议才能进步,你都这么多年也没有进步!”
“有的人眼盲,有的人心盲,我看你是眼盲心也盲,我是不是给你脸了,你是不是欠收拾!”
“赵叔叔说不能打人!”
“你还管人叫叔叔?”
“哦,赵哥哥。”
“我怎么听着这么不舒服。”
“那我怎么知道。”
“你赶紧给我闭嘴吃你的吧。”
吃完饭,陈北煦就自己收拾睡了,今天睡得很快,也不缠着陈少熙说话了,许是下午哭累了。陈少熙掖了掖被子,看着熟睡了的弟弟,想到了赵一博,多亏遇到了人家,不然不定发生了什么,记忆里与陈北煦有了大面积接触还是父亲去世后了,如今这个家只剩了他们,相依为命。
陈少熙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一会儿在风沙里,自己一个人,一会儿和栓子在小时候的厂子里,他也梦见了赵一博,他一身白衬衫,现在高处的桥上,空洞的看着远方,后来他转头看见了自己,笑着对自己招手
“少熙,上来。”
就在自己准备向前去的时候,村口铃的清脆响声叫醒了他。他疲惫的爬起来,这一晚上睡得可真累。
村口的铃有些年头了,自记事起,凡事村里有什么大事,都会以摇铃的方式让大家集合在村口。想必今天也有什么大事。陈少熙收拾完拿着铁锹就出去了,桌上给陈北煦留了两颗煮好的土豆,等他睡醒了自己去吃就行。
村民陆续扛着锄头铁锹向村头走去了,栓子从陈少熙后方窜了出来。
“喊你半天了,你咋和聋了一样。”
“就不想搭理你,半截路在那吵吵啥。”
“你这人真是,算了,你肯定不知道今天开会是为啥?”
“不想知道,待会儿不就知道了?”
“你这人也忒没劲儿了,跟你说吧,咱今天来了新书记,据说还是个高材生,之前在市里也干出来了点成绩,但不知道怎么就来咱们这了。”
“哦”
“你咋一点反应都没有”
“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算了,不跟你说了”
说是开会,不过是大家都聚集在村委会门口,所谓村委会,也不过是村里当初拨了一处院子,里面两间屋子,一间会议室,村委班子成员平时讨论一些事宜,一间作为调配工作人员的住所和办公场所,院子里还有一间厨房和柴房,作为日常生活所用。
今日比往日显得比较正式一点,是因为土墙下边摆了一张桌子,有的人拿水桶当凳子。有的人直接席地而坐,几个妇女坐在一处,一边纳着鞋底,一边说着闲话。
陈少熙只听着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立刻抬起来头,对上赵一博脸的瞬间,他竟然想起了晚上那个未做完的梦,他低下了头,草帽将他的脸遮的严严实。
“各位村民们大家好。我是赵一博,新调任过来的书记,接下来的一年两年五年甚至十年,我可能都要和大家朝夕共处了。昨天我在来的路上正好遇见了风沙,晚上我思绪万千,睡不着,想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