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尘渐渐落定。
脏污的破布被丢出。
清冽的溪水冲刷掉陈年的污垢。
腐朽的气味被晚风和新木的气息取代。
当最后一抹残阳的金辉彻底消失在山脊,小小的木屋已焕然一新。
虽然依旧简陋,却窗明几净,透着久违的人间烟火气。
灶膛里,楚幽篁笨拙地生起了火,橘红的火苗跳跃着,映亮了每一张沾着灰尘、却带着满足笑意的脸。
迟雪献宝似的端来刚烧开、还冒着热气的山泉水。
段半夏用洗净的破陶碗,盛了,递给众人。
唐雪见接过温热的陶碗,指尖传来粗糙的触感。
她抬眼,目光越过跳跃的灶火,落在角落那个沉默擦拭着最后一点汗渍的墨色身影上。
他侧脸依旧冷硬,紧抿的唇线在火光下却似乎柔和了那么一丝丝。
碗中热水氤氲的热气,模糊了视线,也模糊了这破败木屋里悄然滋生的、名为“羁绊”的藤蔓。
打扫得差不多的时候,见时间也晚了,段半夏为大家烧火做饭。
灶膛里柴火噼啪作响,橘红的火舌舔舐着黢黑的锅底。
段半夏挽着袖子,额角沁着细汗,在逼仄的灶台间穿梭如蝶。
唐雪见抱着膝盖坐在外面,下巴搁在臂弯里,看段半夏如陀螺般忙碌。
划水了一下午,此刻灶间油烟气扑面,她心里那点“坐享其成”的微妙感终于压不住了。
唐雪见我来添柴!
她蹭地起身,几步跨到灶口,也不等段半夏回应,抄起脚边几根劈好的木柴就往那烧得正旺的灶膛里塞。
动作带着点“将功补过”的生猛。
段半夏雪见姐姐!
段半夏惊呼,顾不得锅铲,探手在油锅上方虚虚一按,热浪灼人,
段半夏火太大了!
唐雪见手一缩,忙不迭又用烧火棍将刚塞进去的柴火扒拉出两根,探头瞅着灶膛里瞬间矮下去的火苗:
唐雪见这样行吗?
段半夏不放心,侧身弯腰亲自朝灶膛里望了一眼,见火势收敛,才松了口气,抹了把汗:
段半夏可以了。
她重新执起锅铲,手腕翻飞,青翠的菜蔬在热油里发出诱人的滋啦声,香气瞬间弥散。
油烟升腾,唐雪见被那热气熏得微微眯眼,望着段半夏在烟火中依旧清丽的侧影:
唐雪见半夏,你几岁就会做饭了?
段半夏手中菜刀斜斜一刮砧板,青白的菜梗利落滑入翻腾的油锅,动作行云流水:
段半夏很小吧。那时爹爹独自带我,很辛苦。我想着,能给他做口热饭。
她声音轻下来,带着追忆的温柔,手腕一抖,锅里的菜便听话地翻了个身。
唐雪见真孝顺。
唐雪见由衷赞道。
话音未落,几滴滚烫的热油猛地从锅中炸开!
她本能地“呀”一声,整个人向后弹开半步,袖子都甩了起来,唯恐那油星沾上半点。
段半夏余光瞥见她这避之不及的模样,唇角忍不住弯起一丝了然的笑意:
段半夏雪见姐姐,你是不是从未下过厨房?
唐雪见讪讪地摸了摸鼻子,重新在木墩上坐好,火光映得她脸颊微红:
唐雪见嗯,家里有厨娘。
她顿了顿,声音带点理所当然的娇憨,
唐雪见用不着自己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