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寿华守在厨房里忙碌着,将一块块米粉倒入梨木制成的模具中,再放入蒸笼里。
过了一会儿,揭开蒸笼,登时热气腾腾,定胜糕新鲜出炉,卖相十分精致。
郦娘子满意地点头,招呼一旁的刘妈妈道:“既然已经出锅了,咱们也别耽搁时辰了,省的跟大女婿错过,刘妈妈招呼下人备车。”
等刘妈妈走了,乐善打了个哈欠,抱怨道:“娘,这么一大早就把我们喊起来,还不让帮忙.......”
寿华说道:“娘说今儿个是省试第一日,娘说这定胜糕必要出自我亲手所做,才能得见诚心呢!”
那边郦娘子将定胜糕装入食盘,对着琼奴说道:“时候不早了,去让人备香案。”
等将人全都调动起来,由郦未央亲自送寿华母子三人赶赴考场,而郦家几个姐妹在香案前祷告,郦娘子祈祷大女婿吴淮书能高中进士.....
等到了考场门前,寿华坐在马车上,焦急地等待着,在见到吴淮书的第一眼,她拉着一双儿女下了马车,一家四口在人潮熙攘的众多学子中格外突兀。
寿华眼泪夺眶而出,拉着他的手殷切叮嘱道:“官人,一切要以自己的身子为主,我和孩子们在家等着你.......”
吴淮书轻轻抹去她脸上的泪珠,柔声细语道:“娘子,放心,为夫一定会尽力而为的。”
随着锣声响起,吴淮书怀揣着对妻子的祝愿、儿女的期盼,一步步走进考场。
寿华泪眼朦胧地望着他的背影,呜咽道:“未央,我好怕......”
郦未央牵着一双小侄子,柔声宽慰道:“大姐,姐夫的身子已经好了很多,这场应试,想来他是能够轻松应对的。”
她也没想到吴淮书能顺利度过省试,想来这殿试应该也是手到擒来。
她刚刚细致地观察过吴淮书的面色,尽管看着有几分瘦弱,但多年来的悉心照料已见成效。
大姐姐的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几乎将姐夫视若珍宝般呵护照顾。
两夫妻的感情甚笃,倒是让她放心了不少。
寿华重重地抿了抿唇,压下心中的恐慌与不安,强装镇定道:“是啊,官人他身子康健,一定可以挺过来的。”
说罢,她扯起一抹牵强的笑容,弯下腰跟着两个孩子耐心开解起来。
为免大姐姐独自在家胡思乱想,郦未央交代吴府小厮在外守着,又带着寿华母子三人回了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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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二,是放榜的日子,也是康宁出嫁的日子。
郦家大门外,宾客云集,鼓乐齐鸣,柴安骑在高头大马之上,一袭红衣衬得他英姿勃发,迎亲的队伍缓缓离开。
小厮蹲守在礼部南院外,直至看到自家少爷的名字时,欢欢喜喜地赶到郦府。
“少爷!恭喜少爷!你中了!”
郦娘子原本不舍的情绪,在听到吴淮书高中的消息后,顿时喜笑颜开,口中不断呢喃着,“好好好,双喜临门啊!!”
刘妈妈吩咐丫鬟去给宾客派发喜钱,一脸笑意的说道:“老夫人,恭喜恭喜!”
郦娘子眉开眼笑,附和道:“真是太好了!哈哈哈!”
好德简直要被自家娘变脸的速度惊呆了,但还是替自家大姐感到高兴。
三个小姐妹围在寿华夫妻身边,叽叽喳喳的吵个不停。
吴淮书此次榜上有名,中了同进士,之后也在官场上混个一官半职。
得个同进士的头衔,也可以通过“释褐试”(脱去平民服饰)后正式入仕,至于之后的目标,既然岳母一家有久居汴京的想法。
凭借其名次,加之几位熟识的官员的推荐,想来应该可以入馆阁(如昭文馆、集贤院)任校书郎、著作佐郎等职,参与文书修撰,即可做些轻便的活计,也可为以后的晋升铺路。
郦未央对这位大姐夫倒是有极高的评价,虽然身子孱弱,却聪慧过人,过目不忘,经义、诗赋、策论等方面都有其独到的天赋。
如果换做她自己,都不一定能考上状元。
毕竟她学得东西太杂,又不懂为官的谨慎和藏拙,写起文章来,多数按照自己的想法,挥毫泼墨。
这样的文章交上去,恐有抄家灭族之疑,就算宋朝科举文风自由,却依旧逃不脱天地君亲师的道德约束。
再者说,在宋仁宗管制的时代入朝为官,还要处处警惕御史们的口诛笔伐。
她这人一向信奉,能动手尽量少吵吵的准则。
她怕自己记仇的毛病犯了,一个不顺心意,悄悄潜入对方府邸,将人杀之而后快。
比起在官场论辩,党争,她还是喜欢在经商,到处走走、看看,也能多些阅历,少些气闷。
赵祯此人虽看似仁厚,却在政治方面有他自己的考量,的确支持改革之举,却又没有足够的魄力,又怕新政损害了他自己的利益。
这样的君王,在她看来,是无法扭转的。
宋朝之所以衰败,也是重文弃武,任由文官打压武官,又冗官加剧,导致财政危机,党派之争消耗了大多的行政效率。
致使外朝来犯之时,毫无还手之力。
而赵祯没有子嗣,也是一大弊端,即使扭转了他的思维,但依旧无法保证下一任帝王能否继续支持新政。
结合以上观点,都让她觉得,还是暗搓搓搞事情为上,没必要硬去碰撞这个时代的思维。
古代人,从来都不缺少的便是聪明人,而她只需要暗戳戳给赵祯提供一些可行性方案,剩下的事情,就要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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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宁出嫁,府内消沉了几日,直至三月,状元游街,一时间,整个汴京都轰动了。
百姓们摩肩接踵,拥塞街市,争相围观新科状元,更有人为了争得最佳观看位置,不惜砸下重金,只为一睹新科探花的风采。
原本郦娘子想着包下自家酒楼,看看那位新科状元,在得知之前被她嫌弃的杜仰熙成了新任探花,大呼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