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他文采好坏,单论人品来说,郦家是有些看不上他那般做派的。
刘家老爷能在他贫寒之时伸出橄榄枝,无论何种目的,他都不该当众拒绝,总要给刘家姑娘留几分面子。
更遑论,他家只有一个寡母,家境苦寒,即使入朝为官,依旧日子过的清贫,若想在一众官员之中争得出头之日,少不得要给银钱打点。
除非有显赫家世的女子对他青睐有加,愿意提前进行投资,否则杜仰熙想要在众多官员中脱颖而出,恐怕难如登天。
毕竟宋朝冗官问题严重,科举与恩荫制度并行,光靠一身清高可很难有出头之日。
反而郦娘子差人打听了一下那位叫桑延让的进士,虽说学子之中戏称他为‘桑石头’可他有状元之姿,若非在殿前大胆谏言,止步三甲,却也足以看出对方是个耿直敦厚之人。
比起三甲之中的人选,郦娘子对其观感大为改观。
即使他家中贫寒又如何,她郦家最不缺的便是银子。
只是将他许配给自己哪个女儿,倒是让她一时犯了难,左思右想之下,决定交给桑延让自己来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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郦娘子这人行事向来风风火火,在敲定主意之后,便拉着几个女儿商谈这件事。
福慧摇头道:“娘,这桑延让毕竟是二甲进士,我毕竟是二嫁,这样好的婚事还是指给妹妹们吧。”
郦娘子没好气道:“住嘴,你二嫁又如何,官家娘子不也是二嫁之身,不照样嫁入宫门,成了这天下最尊贵的人,莫要妄自菲薄......”
她家福慧大好年华,怎可为了个范良翰耽误一生。
况且,她都没有嫌弃桑延让家境贫寒,也是看重他人品贵重,婚后可以善待她的女儿。
郦娘子转头看向几个女儿,说道:“话虽如此,但娘也是打算跟那桑延让提上一嘴,全看他个人意愿。”
郦未央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道:“也好,不如由我出面邀请对方?”
郦娘子摇了摇头道:“不用,这事就让你二姐夫出面,左右咱郦家与他有恩,见上一见也耽搁不了多久。”
说完这话,郦娘子哀其不争地看向福慧,苦口婆心地劝道:“不过是一场婚姻而已,你难不成就一直这么下去?岂不是让汴京城上下看了郦家的笑话?”
福慧丧气道:“娘,我没这个意思.......”
她只是怕再看走了眼,若嫁的依旧是范良翰那等品行的男人,难不成她还要继续和离吗?
琼奴看出她心中所想,掩唇道:“二姐姐,桑公子与旁人不同,他这人闻不得胭脂味,可跟前二姐夫那人完全不同。”
乐善喝茶的动作一滞,险些喷出来,擦了擦嘴角的水渍,惊讶道:“真的吗?”
琼奴轻轻颔首,将自己碰到桑延让的事情说了出来。
尤其是对方在准备搀扶自己时,桑延让险些呕吐出来的模样学的绘声绘色。
郦未央勾着唇,轻笑一声,“倒是意外之喜.......”
寻常人家的女儿,哪个不涂脂抹粉,桑延让这般怪病倒是难得让人觉得心安。
福慧垂眸,神色淡然,其实她更喜欢现在的生活,再不再嫁的她一点都没放在心上。
郦未央见自家二姐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有些犯了难。
宋朝算是历朝历代中对女子相对开放的朝代,可依然要受礼教约束,若放到现代,离婚也好,一辈子不结婚也罢,左不过是自己的人生。
女子完全有权利去主导自己的生活。
好德摇头,嬉笑道:“哈哈哈,那二姐姐若是嫁于这人,岂不是这辈子都不能涂脂抹粉了?”
福慧被好德打趣的有些脸红,一双杏眸似笑非笑地望着她,语气幽幽道:“好德,你是不是忘了我给你布置的功课了?”
好德紧抿双唇,立刻变得温顺如鹌鹑。
郦未央好奇道:“二姐,你给四姐布置的什么功课?”
福慧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气质优雅,姿态端庄,“没什么,就是让她绣个屏风罢了。”
好德努了努嘴,撞了一下幸灾乐祸的乐善,哼哼唧唧地抱怨道:“二姐,我的手指头都快扎成筛子了,要不剩下的你让乐善完成吧!”
乐善双眼瞪大,张牙舞爪地朝着好德扑了过去,“好你个好德,你竟然还拉我下水?”
福慧淡淡瞥了炸了毛的乐善一眼,轻笑道:“放心,我这还有给六妹妹准备的功课,放心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此话一出,乐善收回了手,耷拉着小脑袋,闷闷不乐道:“二姐,我又没做什么,干嘛还要连我一起罚啊?”
福慧转过头,杏眸含笑的望着郦未央,语气淡淡道:“今日正好得闲,就一并罚了便是。”
生怕被牵连的郦未央,尬笑一声,“二姐现在越来越有威严了。”
本朝在绣品方面更注重写生,将绘画艺术和刺绣相融合,形成宋朝独有的‘闺阁绣’,而这种技艺也只有,也只有名门望族培养出来的大家闺秀才能将其完美呈现出来。
而这种能达到书画艺术效果的‘闺阁绣’又称宋画绣,却是郦家女眷所不会的技艺。
福慧也是基于以上原因,才专门聘请绣娘,对家中姊妹传授技艺。
就连许久不碰绣绷的郦未央,也被勒令跟着学习,只是传授她刺绣技艺的师傅是福慧自己罢了。
郦娘子乐得这几个姐妹有福慧管着,借着刘妈妈的力道站起身,对着几人说道:“既然事情敲定了,明日我便向那桑进士去送拜帖,探探口风。”
甭管对方同不同意,最起码这态度要有。
对方毕竟是二甲进士,与她家大女婿的同进士不同,总要给对方几分薄面的。
郦未央点头应道:“好。”
毕竟是家中大事,她这个当家人总要在场。
.......
事情敲定之后,郦未央并未留在府中,而是赶回了酒楼。
刚打开房门,就见杨羡姿态闲散的坐在椅子上,双腿随意搭在书桌旁,双眼失神的望着远处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