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理智回笼，全圆佑的脚已经踩在铁轨旁的沙土地上，灰黄黑三色混合的，脚感奇怪的，甚至是凹凸不平的地面，人群混乱时，他对陈姝在耳边的那一句恍若未闻——他是会生气的吗？即便未有回答，答案也会是肯定的。
愤怒、嫉妒、功利心和胜负欲，人性阴暗的部分，通通埋藏在他的内里。全圆佑想，也许肉身成圣的境地是温和的大多数的假象。但又恰恰像是程序检修的过渡，自我修补，修正，所以茧房再次密不透风。跟拍的摄影也跳下来，全圆佑投以抱歉的眼神。
陈姝全圆佑，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会飞？
然后她顺势将鸡蛋抛出去，抛很远，不知道有没有粉身碎骨，虽然结果是必然的，但是他们都没办法亲眼见证。
画面中有几秒他和陈姝大概也随着镜头的起伏而摇摇晃晃，这算文青笔下所谓灵魂的颠簸吗？陈姝的笑声，很夸张的高声语仿佛都随火车驶向远方，全圆佑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看她掷出鸡蛋，然后在陈姝越来越大的笑声中，也跟着微微笑了起来。
后来他们都没有再讲话，想目送一枚蛋的消亡，一如目送火车载着其他人离开。全圆佑感到久违的轻松，仿佛蛋「死」透彻，就不必为保护神伤——这个道理他八岁时并不懂。
——————镜头切换
阭娇虚挽住闵玧其的胳膊，一切动作都过分自然，像关系残余的习惯，仿佛倒退几年他们都很相熟，然而唯一残余的只阭娇腕间的果烟味而已。
阭娇坐最后那节车厢。
突如其来的触碰，当阭娇的手挽过他的胳膊，从她过分游刃有余的动作中陡然升起一种不畅快感，这使得他短暂地皱眉——只是半秒而已。抛去他本身的不自在，落在胳膊上的触感格外清晰，但最起码，他放任了这个动作的发生，最起码不拂面子。
果烟的气味从阭娇的腕间向上扬，他的声音不大，用一种比较低的语调说。
闵玧其什么烟，闻起来很难抽。
阭娇草莓味，电子。
那一截盒落在她掌心，在指间打了个弯儿，学生转笔似的，平稳落着，展示，一句复刻的话，掀着嘴角去说，更刻薄些。
阭娇闻着难抽？那是你没什么品味。
烟给收回去。她走在这种古董的脊梁上，没有任何敬畏之心，步子荡悠悠的，好像要把它的骨头踩断至于残留的烟味会不会熏着这位老人？不可知。外来人士不受约束，阭娇很擅长做外来人士。到陈粤生松手，她也没什么变化，掉个头就坐下了，那张极白的面庞落在车窗中的一格，由外向内拍的话，她成为蓝绿蛋糕中间夹着的一粒白芝麻。十二月在浙江是每天等雪的季节，此刻窗外却烈日红霞，恍惚这是地球的另一端，或是幻想。
上车，回到一个相对密闭安全的空间，他把阭娇的手从腕间剥出来。
闵玧其那么，按照游戏规则，接下来应该去哪？
他这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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