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间,夹着一座低矮的四层建筑,白色的墙皮已经开始脱落,斑驳的墙面,犹如女人脸上长出的黄褐斑。
四楼的阳台上,一株高大、生机盎然的山茶花树,突兀地映入眼帘,给这死气沉沉的建筑,添上一抹亮色。
女人迷离地看着白窗帘上悦动的叶影。她与他的故事,还得从12年前说起。
她的初恋情人,风辰逸,原是风氏集团的独子。但母亲在他5岁时,便已在火场中丧生。父亲娶了新的女人进门后,继母便撺掇他父亲,将他“放逐”到这所寄宿式的贵族学校生活。从小学3年级到大学一年级中途退学,风辰逸整整在这所学校呆了10年。
如果硬是要跟风辰逸攀点儿亲缘,那便是,她,迟瑞雅的母亲,也刚好在那场火灾事故中丧生。她母亲没什么来往的亲眷,变成孤儿的瑞雅,被安排到一所福利院生活。
她对母亲还有些印象。一头黄色乱糟糟的头发,身材粗壮,明明是个女人,却干着酒店电路修理工,这种男人活儿。因为常年上下攀爬,手臂有着结实的腱子肉。相貌平平,三十五六岁,才不知道跟哪个野男人生下她。
她性格强势泼辣,说话像男人一样粗声粗气。上班的同事都不怎么跟她来往。没人给她带孩子,所以母亲去哪儿都带着她。那次火场中母亲被烧死,而她幸存下来。
吉人自有天相,幸亏她活下来了。才没有耽误后面的好日子。
孤儿院的生活总的来说还算不错。因为选址是在富人区,所以有很多社会名流给这儿捐款。附近的贵族学校,会定期组织学生过来做义工。所以并不存在苛待孤儿的情况。
瑞雅便是在风辰逸来做义工时,注意到他的。
那年辰逸才初一,可个儿已经蹿得很高。他喜欢穿蓝色的衬衫,下身穿一条简单的黑色长裤。身上散发着青春期的男孩儿,那个年纪特有的忧郁气质。
孤儿院的孩子都不是很敢跟他搭话。瑞雅也不敢。但瑞雅总忍不住看他。看他乌黑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肩上;看他像黑珍珠一样泛着迷人光华的瞳孔;看他高挺精致的鼻梁;看他左耳处戴着的蓝宝石耳戒···辰逸的母亲,生前最爱蓝宝石。
恨不得吃了他。瑞雅都为自己的念头感到惊诧。
慢慢风辰逸就不来了。瑞雅就自己去他们学校附近晃荡,试图寻找他的身影。
终于让瑞雅找到了!
只见一棵高大的银杏树下,一个穿蓝色衬衫的少年,捧着一本厚厚的精装书,靠着树干,就那样静静地坐着。任由黄色的银杏叶纷纷扬扬地掉落。
好像变成一只蛆!这样就可以附着在他指尖触碰过的书页上!瑞雅激动地畅想。
所幸风辰逸活动时间与地点固定。一星期有五天都在那地方。
瑞雅每次出门前,都会精心打理自己的短发,穿上她洗得有些发白的粉色外套,把掉皮的黑皮鞋刷得亮亮的。
然后装作不经意路过的样子,在围墙外的小路上走过。从东走到西,又掉头从西走到东。目光很诚实地一直紧锁在风辰逸身上。
风辰逸也注意到她。不,应该说风辰逸很难不注意到她。
风辰逸之所以选择这个地方,就是因为僻静,没什么人出没。
但风辰逸也只是抬头看一眼,又低下头去。偶尔两人间目光对视,能让瑞雅幸福一整天。
瑞雅为了这小小的幸福一直坚持着。
心想两人要是有机会说上话。不,仅仅只是跟他看同样的书就行。
直到一天···她的头卡在铁栅栏里!
瑞雅只是想看清楚,风辰逸看的究竟是什么书而已。
细长的胳膊紧紧抓着两侧的铁栏杆,脚掌抵着贴着瓷砖的水泥地基。涨红脸、使出吃奶的力气,把头向后抻。
失败!
“风辰逸看见没有?”瑞雅心虚地朝树底下看了一眼。
他不在!
“真是太好了!”瑞雅松了口气说道。
“好啥好?脑袋被卡住还好?”瑞雅脸猛地抬起,风辰逸早就悄无声息地来到自己面前!
“我自己可以拔出来。”瑞雅烧红脸,逞强地说道。又试了几次。
还是失败!
“哈哈哈!”风辰逸看着瑞雅窘迫的模样,不厚道地笑出声。
“风辰逸!”瑞雅生起气来,“别笑了!还不来帮帮我!没看见正有一个女孩子需要你的帮助吗?”
“是你说自己可以的。”风辰逸委屈辩解道。
瑞雅“哼”的一声,把脸别过去。
“为什么你的头会被卡住呀?”风辰逸明知故问道,他就是想捉弄她。虽然两人从没说过话,但对瑞雅总有莫名的好感。就像月老的红线,早就悄悄地,将他俩命运相连。
“哼!”瑞雅不说话,气鼓鼓地把小脸别过另一边。
两人就这样对峙了一个多小时。风辰逸也不说话,就那样靠着围墙坐下来,静静捧着书看。反正头被卡住的又不是他。
《加缪手记》英文版——这下瑞雅知道辰逸看的是什么了。
两人的个性,在某种程度上,有着惊人的相似性——都特别犟——都很聪明。
瑞雅是孤儿院最聪慧的孩子。仅仅通过与一名外国义工来往,便熟练地掌握英语这门语言,达到能用英语与老外日常交流的程度。
瑞雅脚抵着,胡乱踢,准备做最后一搏。用力挣扎,居然挣脱出来了!
“哟!头居然自己出来了!”风辰逸揶揄道。
“哼!”瑞雅将短发一甩,别过头就走,恨恨地说道:“我以后再不喜欢你了!以后我再也不来了!”
“我们还会再见的。”风辰逸对着瑞雅远去的背影喊道。
夕阳西斜,落日余晖将整个阳台都镀上一层金色。山茶花树一半金红色一半暗色,影子映在地板上,被拉得老长。
“医生,瑞雅怎么样了?情况有好转吗?”风辰逸焦急地看向满头白发的主任医师。
十多年过去,风辰逸已经从那个喜欢穿蓝色衬衫的青涩男孩儿,成长为独当一面的风氏集团新一代领导人。
“唉!”主任医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同情地说道:“可怜她还那么年轻!”
“要花多少钱都无所谓,只要您能给瑞雅介绍最顶尖的心理医生。”风辰逸抓着医生的白色大褂,目光恳切地说道:“拜托您了!别放弃瑞雅!”
“唉!我尽力而为吧!”医生无奈叹息道。
“听说您准备结婚了?”医生旋即问道。
“是。生意场上,有个女人总是更方便些。”风辰逸坐在瑞雅的床边,将瑞雅枯瘦的手背贴着自己温热的双唇。
五年过去了,那件事已经整整过去了五年。
瑞雅目光呆滞地看着白色窗帘,紧紧盯着窗帘上山茶花树的倒影。不说不笑,无喜无悲,对外界的变化没有任何反应。活泼开朗的瑞雅死了,变成一具没有生气的行尸走肉。
苟活在世上,会自行呼吸的躯壳。
那株山茶花树,是风辰逸特意命人从孤儿院的后院,连带陶瓷缸一起搬过来的。瑞雅说,她最喜欢的就是那株山茶花树。
但凡有人试图搬动那株山茶花树,瑞雅就会歇斯底里地大叫,扯窗帘,朝那人挥拳头。直到把那人给威吓住。
真可怜!她空洞的世界,只剩下山茶花这一种颜色。
“您能想开最好。世界上的不幸事已经太多了。”主任将手搭在风辰逸肩上,安慰道:“健康的人要更努力地好好活着。”
瑞雅一回到孤儿院,便蒙头躺在自己的小床上,时不时将床板锤得“砰砰”响,借以发泄心头的苦闷。
“我再也不去看他了!风辰逸这个坏家伙!”瑞雅赌气说道,“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还不好找吗?”
这样想着,瑞雅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瑞雅是个凡事想得开、坚强开朗的女孩子。瑞雅很早就明白,没爹疼没娘爱的孩子,苦大仇深着一张脸,只会让别人对自己避之不及。久而久之,折损自己的好运气。
瑞雅想得通透,活得明白。
真是没想到,这样一个优秀美好的女孩子,没几年后会突发精神疾病。
三天后,孤儿院的老师喜气洋洋地跟瑞雅宣布了一个好消息:有个投资人准备资助瑞雅的学业和生活,直至瑞雅22岁大学毕业。如果准备继续深造,他会负担相关费用。
“瑞雅你可以去你一直心心念念的贵族学校念书了!可以天天看见自己喜欢的男生。”女老师揉了揉瑞雅的短发,由衷地为瑞雅感到高兴,“瑞雅那么聪明,只接受在孤儿院里接受教育,一辈子都会被埋没。现在老师不需要担心这个问题了。”
瑞雅狂喜不已,手臂环着女老师的脖颈,对着脸颊就亲了上去,亲完左边亲右边。随后在小床上高兴得又蹦又跳。欢天喜地地把老师送走后,瑞雅独自在屋内回味了许久。
“我也可以去贵族学校上学了啦!”瑞雅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将头埋进枕头,欢快地蹭蹭,“我也可以穿上那身漂亮的校服啦!”好看的裙子对青春期的女孩儿尤其具有杀伤力。
“世界上还是好人多。”瑞雅翻了个身,幸福地想道。
到教室瑞雅就傻眼了。
偌大的教室,设备齐全,却只有十来个学生。瑞雅左右为难,不敢落座。感觉自己廉价的衣服,只会贬低座椅的身价。
“瑞雅,这边儿。”风辰逸朝她招手道。
瑞雅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忙不迭疾跑过去。“可算还有个熟人。”瑞雅欣慰地想。
顾不上之前信誓旦旦永不往来的誓言。坐下后,瑞雅对着风辰逸连声道谢。头点得跟小鸡啄米般,就差给他磕一个。
“哈哈哈。”风辰逸看见瑞雅这副局促不安的窘态,没心肝地笑起来,“别谢了。你怎么跟个小鸡仔儿似的。”
“好。好。”瑞雅没接风辰逸的玩笑话,只是一味地答应。身体缩成一团,眼珠子不安地瞟来瞟去。
“放轻松。学校的安保系统很好,不会有恐怖分子端着几挺机枪进来,三两下就把你突突掉。”风辰逸继续轻松调侃道。
“好。”瑞雅还是有点儿呆呆的。
风辰逸望着天花板,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在瑞雅耳边轻声说:“那瑞雅你做我女朋友吧?”
“好。”瑞雅机械地回答道。
突然,瑞雅终于回过味儿来。
“要我做你女朋友?”瑞雅一脸不可置信地问道。
“怎么还是个疑问句?”风辰逸不乐意了,上身凑过去,目光就像要把瑞雅钉死在树桩上,狐疑道,“是看不上我?还是看得上我?现在你必须给我个准信儿。”
“你这不是强买强卖吗?”瑞雅愠怒道。
“我这都上赶着把自己给卖出去,还有人不愿意买。”风辰逸翻了白眼。
“你!”瑞雅气笑了,“我不强抢民男!”
不一会儿,班主任走进来。“同学们,我们班来了个新学生,迟瑞雅,请瑞雅同学上来跟大家自我介绍一下。”
瑞雅噌地起身,衣襟却被风辰逸一把拽住。目光玩味地看向瑞雅,说道:“答应我,就放你过去。”
“你!下流!乘人之危。”瑞雅没好气地说道。
周围同学疑惑的目光像箭矢一样射在她身上。“好好好。我答应你。”
瑞雅咬牙切齿地应下风辰逸的求爱。
“嗡嗡嗡。”弥漫着紧张气氛的会议室上,一阵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
本来瑞雅的病情丝毫没有好转,风辰逸心里就一直憋着口闷气。风氏集团内又出现高层贪污问题,现在被媒体宣扬得满城风雨。风辰逸一怒之下,召集全体经理以上级别的员工把他们劈头盖脸,全给骂了一通。
“嗡嗡嗡。”手机铃声还在响。
“妈的谁的手机?!”风辰逸怒拍桌子,恶狠狠地厉声道,“我来公司第一天就定下规矩,开会手机必要给我静音!聋了?!哑了?!风氏集团是你家的了?!一个个老油条!拿我说的话当放屁是吧?!”
风辰逸的调门一次比一次高,浑厚的男声穿过会议室的大门,胆战心惊地穿过走廊的普通员工,都听得一清二楚。
经理董事们一个个颔首低眉,畏畏缩缩不敢答话。
“嗡嗡嗡。”手机铃声又又又响起来。
“妈的!一个个不说话是吧!嘴巴跟娘们儿拿针缝上一样!数钱的时候咋咧那么大!”风辰逸其实是在借题发挥,根源还是得纠正风氏集团内贪污的不正之风。
底下人互相使眼色,终于,有个头发秃得只剩左右两绺的男人出声了。
“风总,您的手机,一直在响。”男人颤颤巍巍地说道。明明风辰逸在这间会议室里年纪最小,可公司里的高层被他训得,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风辰逸心里猛地一颤,脸上面不改色,眼神示意刚刚说话的男人把他的手机拿过来。
“有什么事?”风辰逸漫不经心地开口道。气势依然死死地压着底下人,令他们不敢把头给抬起来。
“风总不好了!阳台上的山茶花树被人给推倒了!陶瓷缸也裂开了···”
“等我20分钟,不,10分钟,我马上过去。”风辰逸飞快地说。不等对面把话说完,急匆匆撂下电话,抓起上衣便冲了出去。留下不知所以的一众高层,彼此面面相觑。
精神病院里,医生与护士们都集中到了四楼。整个楼层一片静寂,只听得见一个女人声嘶力竭地哭嚎。
风辰逸挤过人群,朝里走去。主任医生就像看见救星一样,快步上前,说道:“风总,您可来了。”
“瑞雅呢?”风辰逸在楼下便听见瑞雅撕心裂肺的喊叫声,进到屋子里,却惊恐地发现没有瑞雅的身影,“瑞雅她有事吗?”风辰逸抓着主任医师的肩膀,使劲地前后晃动。
“她在阳台上。”主任朝阳台上瞥了一眼,低声道,“您亲自过去看看吧。”
“我的东西!我的东西!”瑞雅跪伏在地板上,双手像狗一样疯狂地刨土,嘴里念念有词,“我的东西!我的东西!不能被人看见!不能被人看见!”
瑞雅的头发上,病号服上,两只手掌,沾满了泥土,周身散发出浓烈的尿骚味。
瑞雅抓着什么东西,哭嚎道:“我的东西!我的东西!埋不回去了!埋不回去了!”
“瑞雅。”辰逸蹲下身,轻声唤道。
脏乱的头发盖住整张脸,辰逸没看见瑞雅的神情。但她一听见有人靠近她,上身便马上扑在地板上,像是在守护着什么东西。
辰逸站起身,转身走向主任。“瑞雅她说的东西,是什么?你们看见了吗?”
到现在为止,风辰逸对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还是一头雾水。
主任医生驱散看热闹的闲杂人等,等到屋内只剩他与风辰逸两人时,神秘地说道:“一只手。瑞雅护着的是一只手。”
“一只手?”风辰逸更迷糊了。瑞雅把自己的手藏起来干嘛?
“是一只已经白骨化的左手。”主任医生严肃地说。
风辰逸瞪大了双眼,怔怔地看着主任,缓慢向后退,一屁股坐在床沿上。他感到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通常情况下,埋在土中的尸体,2~3年后,软组织会被分解成泥浆状物质,白骨化基本完成。土质干燥的,7~8年,才能完成白骨化。大约10年后,尸骨才会脱脂干涸。”主任沉声说道。
“您看过那个手骨了?对吗?”风辰逸打断了主任的话,“或者我应该说,您认出了那根手骨的主人,对吗?”风辰逸突起的眼白处遍布血丝。
“所以您才匆匆把我叫过来,也没有对瑞雅的行为进行任何干预对吗?”
精神病院里的医生护士清楚,将他叫过来,还让他看见瑞雅被如此怠慢的场面,迎接他们的将是雷霆怒火。既然他们敢放着瑞雅在阳台上鬼哭狼嚎地不管,那就意味着,有比被他劈头盖脸地训一顿更可怕的事情。
“果真不愧是风氏集团的未来掌舵人。您真是见微知著。”主任奉承道。
风辰逸不动声色地看着他。身边人跟他交代重要事情前,总要说些阿谀奉承的屁话。
“那具白骨化的左手的无名指上,戴着一枚16克拉的椭圆锡兰蓝宝石戒指,周围镶着18颗钻石。”主任医师缓慢说道,一边瞧着风辰逸愈加阴沉的脸。
“我年轻的时候,有幸参加过您母亲的婚礼。在您母亲的婚礼上,有幸得见这枚,在皇室中流传百年,被您父亲从佳士得拍卖场买来,赠送给您母亲作为结婚戒指的蓝宝石。”
风辰逸的两根眉毛拧在一起,两侧太阳穴明显地向外鼓动。嘴唇煞白,不见血色,嘴角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
那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
主任悄悄地退后一步。
下一秒,风辰逸猛地冲向阳台,一把掀开瑞雅。掌骨只剩一只小指裸露在空气中,剩下的被瑞雅重新给埋了进去。
辰逸手指颤动着伸向那截小指。
如果医生的判断属实,那这将是20多年来他与母亲的第一次接触。火灾将一切都烧成灰烬,母亲的棺材里放着的,只不过是从现场挖出的一捧焦土。
血肉的手指,触碰着白骨化的手指。
将整只掌骨从土里挖出来。
枯指上的蓝宝石戒指,与辰逸左耳处的蓝宝石耳戒,交相辉映。
辰逸突然嫉妒起这枚戒指。
它比自己,都更长久地眷恋在母亲的骨血之上。
辰逸拔下自己的一缕头发,缠在食指的位置。“拿去吧。做个鉴定。出结果第一个通知我。”风辰逸吩咐道,“还有,让今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管好自己的嘴巴。我不希望这家医院出现我父亲的耳目。”
“是,风总。”
事必躬亲的风辰逸居然接连几天都没出现在高层会议上,公司一时间物议沸腾。随后秘书发布通告,风总这几天要陪未婚妻挑选婚纱。捏一把汗的员工们瞬间放松下来。
“辰逸,你看我身上这身婚纱,好看吗?”方佳旎在镜子前转一圈,问道。
“好看。”风辰逸拾起官方式的微笑。
他在细细梳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瑞雅杀害了母亲?”风辰逸第一时间否认了这个想法。瑞雅当年比自己还小。一个三四岁的孩子能做些什么呢?
方佳旎发现风辰逸的异常,走过来关切地问道:“辰逸,你怎么了?从早上你就心不在焉的。”
风辰逸将方佳旎的手攥在掌心,笑笑不说话。
“是跟瑞雅有关吗?瑞雅又发病了?是吗?”
看见风辰逸眉头微动,方佳旎知道自己猜对了。
风辰逸嘴角泛起一抹苦笑。“我没想到当年那件事会对她造成那么大的冲击。”
方佳旎将另一只手轻轻搭上,说道:“那是因为瑞雅她太爱你了。这不是辰逸你的错。也不是我们的错。”
这个节骨眼上,方佳旎一定得稳住风辰逸。不能让瑞雅妨碍她的婚姻。继续说:“辰逸你为了公司日夜操劳,剩下的时间都扑在瑞雅的病情上。我们已经尽力了。”
辰逸还是不为所动,得拿出压轴好戏来。
“辰逸你母亲在天之灵,肯定希望看到你早日成家。有个知冷知热的女人照顾你的生活,帮你一起打理公司的业务。”
辰逸会心一笑,搂过方佳旎,让她靠在自己结实的肩膀。
男人的出轨,被她这么一说,辰逸心头的愧疚感瞬间消散大半。
他就喜欢方佳旎这点。不论别人如何谩骂,始终面不改色。
为达目的,毫无道德感。
就像,他的共犯。
恋爱10年,瑞雅一直不让他碰她。成年之后,在床上也是狠狠地将自己推开。
他是个正值壮年、拥有健康的身体与旺盛欲望的成年男性。
所以这不能怪他。
精神病院四楼。
“结果出来了,请风总您过目。”主任医师恭敬地将手里的材料呈递过去。
纸张被风辰逸捏出道道皱痕。“我不看了。您说吧。结果跟您说得一样?还是不一样?”
明知是徒劳,他也想给自己的悲伤留有喘息的余地。
“确实是您的母亲。”
房间里的一切都安静下来,只有瑞雅晃动床板发出的“吱呀吱呀”的声音。
主任率先开口,打破这窒息的沉默。“有件事,我必须得告诉风总您。鉴定机构里有您父亲的人。我去拿鉴定报告的时候,与您父亲刚巧撞上。”
“然后呢?”风辰逸淡淡地说。
主任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道:“当您父亲听说···”主任抬头看了眼风辰逸的表情,“找到了死去20多年的前夫人的左手手骨···”主任将头低下去,“整个身体一震,脸上霎时就没了血色···”
主任知道后面已经没有细说下去的必要。
风辰逸紧绷的身体颓靡下来。
主任现在只需要当风辰逸的嘴,帮他说出不方便说出来、不想说出来的话。
“您知道,这样的刑事案件,凶嫌大多是伴侣。事情已经过去20多年,一方面是没有证据;另一方面,也早就超过了法律追溯的期限。”
“然后呢?”
风辰逸冷哼一声,他想听的不是这个。
“我国刑法第18条规定,精神病人在不能辨认或者不能控制自己行为的时候造成危害结果,经法定程序鉴定确认的,不负刑事责任。但是应当责令他的家属或者监护人严加看管和医疗。”主任说道。
两人相视一笑,邪恶的笑容不约而同地转向正“吱呀吱呀”晃动着床板的瑞雅。
“您是精神科主任医生,您的诊断,肯定是完全具备法律效力。”风辰逸狞笑道。
因高层贪污而置于大众舆论的炭火之上的风氏集团,再度向公众投出重磅炸弹。
60岁的风氏集团前董事长被人杀害。
案发地点在上海市某精神病院。
因罪犯系无刑事责任行为能力的精神病患者,故案件的审理过程不对外公布。罪犯的个人信息,各家媒体不得向外披露。
案件的审理结果很快便向公众披露:风辰逸理事对父亲的离世感到悲痛万分。出于人道主义考量,庭上与罪犯的责任医师达成和解,接受法院的最后判断结果——罪犯无罪豁免。并以整个风氏集团的名义,向该精神病院捐款3000万元,主要用于提升该院医护人员的工资水平、支付安保费用与更换老旧设备等各项常规支出。
公告一出,瞬间扭转了大众对风氏集团的恶劣印象。风辰逸以德报怨,宽待社会弱势群体的行为,更是为他本人赢得了高度的社会赞誉。
主任医师为自己在浦江区安置了一套3000万的新房。
大婚当日。
风辰逸与方佳旎的婚礼在龙成饭店举行。
饭店的老板是成龙的超级粉丝,所以给饭店取了个这样的名字。大厦的朝向街区的一边,通体由从荷兰鹿特丹空运而来的高强度钢化玻璃拼接而成,与地面的垂直倾角达15度。
在中国这样一个制造业大国,为什么要耗费巨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