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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的继承者(短篇)

银杏树与山茶花

在中国这样一个制造业大国,为什么要耗费巨资从西欧小国空运钢化玻璃板?还是那个原因,因为老板是成龙的铁杆粉丝。

成龙的经典电影《我是谁》,里面名留影史的经典一跳,便是在荷兰鹿特丹的Willemswerf大厦上拍的。连饭店玻璃墙面倾角15度的夸张设计,也是为了向这一经典镜头致敬。

这是风辰逸20多年来,活得最痛快的一天。

死去的爹,扭转的风评,飙涨的公司股票,迎娶美娇妻的他。风氏集团,唯一的继承者,没有任何人能威胁他。只要再生个小继承者,他的人生便画上完美的句号。

方佳旎穿着一身深蓝色的婚纱,缓步穿过铺满山茶花的红毯。细碎的钻石嵌合在银线上,在裙摆处勾画出繁复的图案。领口处缀着鲜嫩的山茶花,衬得新娘愈加温柔典雅。

风辰逸看着朝自己走来的方佳旎。上半身象征着自己“还活着但精神上已经死去”的初恋,下半身代表着自己“已死去但精神上永远活着”的母亲,甚为满意。

在神父的见证下,他们向彼此许下生死相随、甘苦与共、不离不弃的誓言;交换婚戒——风辰逸一星期前在佳士得拍卖行拍下,分别为16克拉与12克拉的镶钻蓝宝石戒指,据说曾经被欧洲皇室成员佩戴过。

庄严神圣的婚礼仪式被突如其来的骚乱打断。

“不好了。”

“饭店楼顶有人跳楼了!”

“警车、救护车、消防车全都在外面。”

···

参加婚礼的宾客像惊弓之鸟一般,纷纷向饭店外逃窜,地上零星可见几只女人慌乱间遗失的高跟鞋。

“我出去看看。”风辰逸跟方佳旎交代完这句话后,扭头便赶紧出去。

“希望不是瑞雅!”此刻风辰逸心中只有这一个念头。

风辰逸挤过拥挤的人潮,宽大的黄色救援安全气囊映入眼帘。警务人员、救援人员与医务人员在一旁早已就位。“还好!”风辰逸拧着的心放松一些,“不是尸体。人还没跳下来。真是万幸。”

这饭店垂直地面15度的鬼畜设计,加上大面积的钢化玻璃,强烈地反射着日光,风辰逸眯着眼往上看,什么也没瞧见。一把拽过离自己最近的消防人员,问道:“站在楼顶上要跳楼的人是谁?”

“一家精神病院的管理人员向警方报案,有名叫迟瑞雅的病人从医院里跑出来,朝着龙成饭店方向来了。”消防人员解释说。

“那迟瑞雅现在站在楼顶上吗?”风辰逸厉声质问道。

“不好意思,这个我也不能确定,还得等进一···”

“一帮废物!”消防人员话还没说完,风辰逸撂下恶狠狠的四个字便跑开了。

“神经病吧!”

风辰逸乘电梯直奔顶楼。

瑞雅身穿蓝白条纹病号服,背对着救援人员,双臂环抱着腿,静静地蹲在边缘处。她比上次见时更瘦了,从背面能清晰地看见衣服上突起的肩胛骨。

风辰逸用衣袖随手擦了擦额头处的汗珠,目光扫向一旁的警察与消防人员。

“你是谁?无关人员请赶紧乘电梯下去!”救援人员看向风辰逸,喝道。

瑞雅被声音吸引,偏过头来。

“风辰逸!不用我自我介绍了吧?你们应该多多少少听过我。”风辰逸不想再多耽误时间,“蹲着的那个是我初恋女友,估计是从新闻里听到我今天要结婚的消息,就从精神病院跑出来了。”

警方与救援人员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像在说:那他还真不是无关人员。罪魁祸首来了!

看着他们鸦雀无声,风辰逸说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我自己过去。你们在这儿待着就行。”

风辰逸差点儿将“一帮废物!都搁着这儿杵着不准动!老子自己去!”脱口而出。但考虑到自己可能还需要他们的帮助,说话还是客气点儿比较好。

风辰逸高大的影子压向瑞雅。瑞雅站起身,整个身子转过来,面向风辰逸。萎黄的面色、凹陷的两颊,难以看出哀乐。

两人间只有10CM距离时,风辰逸站住脚步,右手拉住瑞雅枯瘦的手臂,转身就想往回走。

“你那么肯定,你母亲就是被你父亲杀死的吗?”瑞雅忽然开口道。

瑞雅感受到拉住自己手臂的力量陡然变弱,顺势挣脱开来。

“你能说话了?”风辰逸猛地转过头,震惊的目光死死地钉在瑞雅脸上,眼神阴鸷地问道:“你什么时候好起来的?还是你一直都在伪装?”

“四楼阳台上,在你将我们父亲一斧子一斧子砍成块块碎肉的时候,我的记忆也一点一点回来了。”瑞雅云淡风轻地说道,脚步不经意地往边上挪了挪。

风辰逸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大,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人,确认他们什么都没听见后,拽着瑞雅向边角处行去。

“他们在干嘛?”

“干嘛不直接把那个女人带过来?”

“鬼鬼祟祟地,队长要不你上去吧?”

“要去你去,我可不想触霉头。风辰逸那臭脾气,惹急了他,我都担心他把我直给扔下去。”

一众人等只能静观其变,至少那个要跳楼的女人精神状况稳定,应该不至于出现最坏的场面。

“我们父亲?瑞雅你什么意思?我母亲究竟是被谁杀死的?你知道什么对不对?毕竟你母亲是当年发生火灾的酒店的电路修理工。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还有,山茶花树下为什么会有我母亲的左手掌骨?”抓着瑞雅的手加重力道,风辰逸的问题像连珠炮一样,一个接一个地抛出。

“你们居然找到我埋在山茶花树下的骸骨了!”瑞雅惊叹道,“抽丝剥茧,然后就确定父亲是杀害你母亲的真凶。这就是你就伙同主任医师,将杀人的罪名诬陷到我头上的理由吗?”

“我母亲是不是被他杀害的?!”风辰逸额头上突起的青筋根根分明。

“是,当然是,他这个人死有余辜。”瑞雅郑声道。

放开抓着瑞雅的手,风辰逸长长地呼了一口气,他只想知道这个。

“那你说我们的父亲又是什么意思?”平复激动的心绪后,风辰逸问道。这个对他其实不怎么重要了。

“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妈是个年纪大,没人要的男人婆。不知道跟哪个野男人生下我?”瑞雅侧过身,不看风辰逸,说道。

“然后呢?”风辰逸接着问:“他睡了你母亲?”这个问题问出来,风辰逸自己都感到荒谬。他清楚他爹是个人渣,但也不是见个女人就发情的牲口。

“这当然不可能,我母亲那样的人,怎么可能爬得上他的床。”瑞雅眼神往下一扫,说道,“我妈她,从酒店的垃圾桶里,翻出他用过的避孕套,花大价钱去医院做了试管婴儿。”

“是的,就是那么俗气的女人,做出这么荒谬的事情。她把我养大后,就带着我,跟去他下榻的酒店,想勒索一笔让她后半辈子都可以衣食无忧的抚养费。”

“愚蠢!她一个子儿都不会从他身上捞到!”风辰逸嗤之以鼻。

“是的,每次都是被狠狠地羞辱一顿,连带我一同被保安丢到大街上。”

“哼!蠢货!自取其辱!”老掉牙的狗血剧情。

“几次三番下来,她终于觉悟到,自己不光要不到一分钱,还搭上自己,生下我这个赔钱货。”瑞雅黯然伤神。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这句话不适合用在她母亲身上。她想靠自己的肚皮——日渐衰减的生育价值——孤注一掷——宿命式的决绝悲壮,作最后一搏。

“她破坏了酒店的线路,引起了当年的那场火灾。”

风辰逸大致猜到了,丝毫不意外。万念俱灰的人什么都能做出来。

“我母亲提着消防用的斧子,走向他的房间。我在她后面跟着,趁她不注意,偷溜进去,躲在壁橱里。”风辰逸饶有兴致地听着。

“再粗壮的女人,都无法在体力上与一个成年男人对抗。她的头被一斧子直接砍断。只剩皮连着,整颗脑袋耷拉在肩膀上。”从瑞雅那细致的描绘上,辰逸可以确定瑞雅说的话还是有很高的可信度。

“你母亲穿过火灾现场的滚滚浓烟,来屋里找你父亲。”

“他不是我父亲!别用那么恶心的字眼。”风辰逸喝道。

“那就说那个男人吧。”瑞雅淡淡道,反正都一样,“刚好撞见男人的杀人现场。然后那个男人扯下脖子上的领带,就这样把你母亲拖进屋里勒死了。”

“所以你撞见我出轨方佳旎的时候,才会精神病发作,捆绑+男后位的做爱姿势,刺激你回想起那个可怕的杀人现场。”

“是的。你记得可真清楚。”瑞雅说,“现在不应该叫出轨。血缘意义上,我们有一半的DNA来自同一个男人。”

“那我应该叫你妹妹了。”风辰逸笑道,拉着瑞雅往回走,“回去吧,我们在这儿聊太久了。”

“他们终于唠完了。”一旁众人松了口气。

瑞雅定在原地,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容。“你母亲的手,是我砍下来的。”

风辰逸再次转头,直视着瑞雅嘴角那抹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他预感到,母亲死亡的真相,现在才刚刚拉开帷幕。

“可能是砍断整只手的痛感太强烈了。她,你母亲,居然再次清醒过来。”

风辰逸浑身一颤,不自觉松开拉着瑞雅的手。

“可把我给吓坏了。于是我举起斧子,就像父亲举起斧子,劈断我母亲的脖子一样,朝着你母亲的脖子,砍了下去。”

风辰逸浑身都在颤抖。

他居然被面前的女人算计了!

他让自己的双手沾满鲜血,却没有给自己的杀母仇人报仇!

而是给她!迟瑞雅的杀母仇人!

她苦心孤诣,装疯卖傻这么多年,就是为了不脏了自己的手!

自己的杀母仇人,现在还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谈笑风生!

风辰逸睁着血红的双眼,疯狂扑向迟瑞雅。瑞雅抓住风辰逸的皮带,把他一起拖了出去。

“糟了!”原本向好的情势急转直下。一旁的警察跟救援人员立马冲上去,但太迟了,两人擦着玻璃急速向下摔去。

下面没有安全救援气囊!

15度的倾角让下方的救援人员完全看不清楼顶的情况。

他们俩从边上急速下坠,但安全气囊还放在瑞雅原先蹲着的位置!

身体擦过玻璃发出的尖锐刺耳声,耳边刮过的呼呼破风声。风辰逸试图用膝盖顶着光滑的玻璃,没有用!双手疯狂挠抓,不行!身体依然在飞速往下坠!他下坠速度比迟瑞雅快多了,两人间的距离越拉越大。

他抬头,准备看自己头顶的女人最后一眼。迟瑞雅嘴角泛着诡异地笑,露齿笑,咧嘴大笑。

快死了,这个女人还在笑!

风辰逸心里猛地一惊。“再粗壮的女人,都无法在体力上与一个成年男人对抗。”

他想起迟瑞雅在楼顶上说过的这句话。

他明白了!

她是在赌!

她是一个狂热的赌徒!

在进行一场小概率的、与宿命的博弈!

所以她今天要跑到顶楼。

形体枯槁的女人,能比一个健康的成年男人轻100多斤。按重力加速度的计算,一定是男人先摔死在地上。

男人必死无疑。但女人如果砸在男人的尸体上,那就有小概率活下去。

她一开始打着这个算盘!

“啊啊啊啊!”风辰逸发出一声绝望的怒吼。

风辰逸的身体重重地摔在地上,发出一声声骨头断裂的脆响,脑浆从迸裂的头骨向四周飞溅。

随后迟瑞雅掉下来,砸在风辰逸的身体上。在肉体的缓冲下,身体没有太大的损伤。

迟瑞雅在迷迷糊糊中抬起眼皮,看见地上血肉模糊的尸体上盖着的白布,听见医护人员急促的抢救声。她赌赢了!她还活着!眼角划过一滴血泪,那是风辰逸身上的血!瑞雅在心里喃喃道:“妈妈,我是风氏集团唯一的继承者了。您高兴了吗?”

后记:风辰逸死后三个月,方佳旎嫁给另一个地产大亨。

迟瑞雅在医院苏醒后,对外宣布了自己亲生父亲,是死去的风氏集团前董事长的身份。声称自己之前因为精神状况一直不太好,所以一直在住院接受治疗。哥哥风辰逸为了拯救想轻生的自己,献出了自己的生命。(当然后面纯属捏造)

并表明自己内心万分悲痛,决定重拾信心,挑起风氏集团的重担,勇敢地直面眼下的困境。

出院后,瑞雅给自己改名为风辰坤。成为风氏集团的唯一合法继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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