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四守护的命盘早已倾斜。
司空长风作为李寒衣同门师兄尚能周旋,李心月虽为生母却难阻其锋,余下两位守护更是不堪剑仙之威。
数年前影宗总坛那场诡异大火,将最后能制衡皇城的力量焚作焦土,如今宫墙内外唯见雪月剑仙白衣猎猎,踏着满地星辉而来。
万千剑影如星河倾泻,在琉璃瓦上激起璀璨光晕。
蓦然间紫微星图自云端垂落,道袍老者手执拂尘踏罡步斗,正是护持北离二十载的国师齐天尘。
"寒衣仙子且住!"老人须发皆张,袖中阴阳鱼盘旋成阵,"叶鼎之乱时老道已损三十年阳寿,今日这星罗棋盘,怕是要用命来填了!"
罡风卷起鹤氅,他望向太清殿的眼神暗含苦楚。
当年魔教东征尚是江湖恩怨,而今剑仙问罪却裹挟着北离武运——萧氏天子夺了琅琊王的命数,雪月城取了雷梦杀的魂魄,这局天地棋枰上,每颗落子都沾着王朝气运的血。
"剑仙且慢!"齐天尘指尖渗血,星盘在话音中震颤,"雷将军陨落诚为北离之殇,可将军毕生所求不正是山河永固?今日你若斩断萧氏龙脉——"
话音未落,青石板已绽开百丈裂痕。
李寒衣剑指天穹,眸中映出雷霆:"好个君子欺之以方!可惜本座向来只问手中剑。"
千重雷暴凝成苍龙之形,裹挟着雪月城十四年的寒霜,轰然撞碎星辰结界。
齐天尘踉跄跌坐在龟裂的太极图上,看着紫微星芒自鬓边飘散。
宫门处,面白无须的老者广袖翻飞,十八道金符还未结成便化作飞灰。
"萧若瑾对萧永倒存着三分慈父心肠。"李寒衣剑锋掠过琉璃影壁,九重宫阙同时响起龙吟,"却不知当年我父腹背受敌时,可有人为他说半句山河永固?"
掌印太监拂去肩上霜花,玄铁指套在宫灯下泛着血光:"寒衣仙子说笑了,老奴不过替陛下守着太庙里的长生烛。"
玉漏声里,萧若瑾抚过龙椅上的裂痕,鎏金碎片扎进掌心沁出血珠。
他望着丹墀下翻涌的剑气,忽然低笑出声——当年能逼宫登位杀兄逼父的帝王,此刻竟在权衡该让哪块骨肉去填剑仙的杀劫。
"雪月城的剑,要饮几盏皇族血才肯归鞘?"他抬手截断欲言的钦天监,冕旒下的目光扫过殿外染血的星图,"萧永的命格,可载得动你十四年淬炼的霜刃?"
李寒衣剑尖挑碎蟠龙柱,月光穿过破碎的穹顶倾泻在剑锋:"当年太庙鸩酒有三盏,今日我要萧氏龙椅上最烫手的那杯。"剑气撕开九重帷幕,露出后方瑟瑟发抖的蟒袍少年。
萧若瑾摩挲着腰间螭龙佩,忽然想起秋猎时萧永幼时射中的白鹿——当时那孩子连鹿血都不敢看,而如今却满手血腥。
帝王闭目时,有寒鸦撞碎在太极殿的窗棂上:"三更前送他去苍山,让影卫扮作流寇。"
霜刃劈开天启城最后一缕暮色时,李寒衣踏着钦天监碎裂的星盘飘然西去。
九重宫阙的琉璃瓦上,三百六十道剑痕拼成血色卦象,惹得翰林院老学士们连夜翻烂了《紫微斗数》,却无人参透雪月剑仙与帝王的对弈究竟押下了什么筹码。
江湖却在震耳欲聋的寂静中苏醒。
七日内,从离阳关到青云道,十二位曾质疑"女子剑仙"的宗师,门前都落着半寸厚的霜花。
最狂妄的霸刀门主,至今仍挂着冰封的虎头铡跪在山门前——那是李寒衣用剑气凝成的墓碑,刻着"旧江湖"三个字。
苍山之巅的雪庐里,青瓷盏盛着新化的雪水。李寒衣摩挲着剑鞘上跳动的霜纹,忽听得山道传来金铃脆响。
二十里外的望仙台,三十二盏引魂灯在暴雪中明明灭灭,抬着鎏金轿的影卫每一步都在雪地里烙下带血的莲花印。
"苍山雪今夜要饮的,可不是狸猫血。"剑鸣震碎檐角冰锥时,李寒衣瞥见轿帘后那张与萧若瑾七分相似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