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欢

风神禺疆那句“你腾蛇一族，今日是要逼宫吗？！”的怒吼，如同裹挟着九天罡风的利刃，狠狠劈开了神降台上凝固的空气！

诸神神情各异，震惊、审视、愠怒的目光在天昊与禺疆之间交织。

天昊面对这直指核心的指控，面不改色，眼神反而更加锐利沉凝。

他迎着禺疆那几乎要喷出风暴的怒视，声音沉稳如渊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风神何必如此动气？”

他缓缓开口，目光扫过全场，语气带着一种刻意的平静，却更显压迫：“尔等既然确定自己立场坚定，绝不会站队，更不会与魔族有任何瓜葛，那么——”

他刻意顿了顿，加重了语气，“立下这天道誓言，又能如何？”

天昊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每位神祇耳边：“这誓言，不过是让你们亲口向天道重申一遍方才的立场，以天地法则为证，彻底杜绝任何可能的‘万一’和‘流言蜚语’。对诸位恪守天道的神君而言，这难道不是轻而易举，甚至有益无害之事吗？何至于动怒至此，竟言‘逼宫’？”

他这番话，将自己置于了“为神域安危考虑，请求神明自证清白”的“无奈”位置，将禺疆的激烈反应解读成了“心虚”或“抗拒自证”。

禺疆被天昊这看似有理、实则步步紧逼的言语彻底激怒了！

他周身的风暴气息几乎凝成实质，青色的法则符文在他身周疯狂流转，发出尖锐的呼啸！

“战神这话好没道理！”禺疆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有些变形，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浓浓的嘲讽，“天道誓言，岂是儿戏？！说立就立？没期限，没条件，一旦立下，便是永恒枷锁！吾等维系天地运转，稍有不慎触及界限，便是万劫不复！你轻飘飘一句‘又能如何’，便将吾等置于如此险地？！”

他猛地踏前一步，狂暴的风压几乎要撕裂空间，目光死死锁定天昊，一字一句，如同冰锥砸落：

“战神！你口口声声为了神域安危！可你此举，分明是想借魔神之由，用这天道誓言，将吾等十二神彻底锁死在规则之内！断绝吾等与神域万物的一切深度联系！从此，这上清神域之内，谁还能制衡你腾蛇一族？！谁还能质疑你战神一言九鼎？！”

禺疆的声音陡然拔高到顶点，充满了被逼至绝境的愤怒和对天昊意图的终极解读：

“你这分明是想一家独大，将这上清神域，变成你们腾蛇一族予取予求的私产！”

“私产”二字出口，其冲击力比方才的“逼宫”更甚十倍！如同在神降台上引爆了一颗混沌星辰！

诸神脸色瞬间剧变！

这一次，不仅仅是震惊和愤怒，更添上了难以置信和一种被触及根本的恐慌！

金神蓐收那刚毅如刀削斧凿的脸庞瞬间变得铁青，锐利的眼神中充满了被冒犯的滔天怒意，但更深层处，却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被戳中要害的悸动！

他方才还强调十二神超然中立，可禺疆这句“私产论”却赤裸裸地揭示了天昊此举可能带来的可怕后果——十二神若被天道誓言彻底束缚，战神腾蛇一族在上清神域的影响力将再无制衡！

这确实形同独占！蓐收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竟一时无法反驳，因为天昊的要求，客观上确实会导致这种权力格局的剧变！

水神共工周身那深蓝的法袍剧烈鼓荡，水汽旋涡彻底失控，发出沉闷的呜咽。

他深邃的眼眸中，那份沉稳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复杂和惊悸。

禺疆的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入了所有神祇最敏感的神经——神域格局和他们自身的地位！

他之前还在用“天道平衡”作为挡箭牌，此刻却被禺疆直接拉回了现实：一旦被誓言锁死，他们这些先天神祇在神域中的话语权、影响力，甚至存在的“实感”，都将被极大削弱，形同被放逐！

而战神一脉，将再无掣肘！共工感到一阵寒意，立场撕裂的痛苦前所未有地清晰。

日神周身的金辉如同失控的烈阳般明灭狂闪，显示出他内心的剧烈震荡。月神清冷的银辉也剧烈波动，绝美的容颜上布满了寒霜，看向天昊的目光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警惕和审视。

木神周围的绿叶虚影疯狂地枯萎又新生，循环往复，象征着其心绪的极度混乱。

火神祝融更是怒发冲冠，周身火焰轰然暴涨，赤红的双目死死盯着天昊，狂暴的火气几乎要焚尽一切：“禺疆！你……！”

他想呵斥禺疆失言，但那句“私产”却像魔咒般萦绕心头，让他无法忽视其中蕴含的可怕可能性，最终只能化作一声充满憋屈和狂怒的咆哮。

土神后土重重地叹息一声，那叹息仿佛承载着大地的沉重，他敦厚的脸上此刻只剩下深重的忧虑和无力。

禺疆的话，彻底将这场关于立场和誓言的争论，推向了赤裸裸的权力斗争深渊！

雷神周身紫色电弧如同狂龙乱舞，噼啪之声震耳欲聋，他怒不可遏：“荒谬！荒谬至极！吾等乃天地法则化身！岂容尔等如此污蔑揣测！战神！你今日若不收回这荒谬要求，吾等……”

他怒视天昊，后面威胁的话语却因巨大的愤怒和立场混乱而卡住——他既不愿立誓，又无法接受“私产”的指控，更无法否认天昊要求立誓的“客观后果”。

而在这风暴的最中心，宇神初凰感觉自己神魂都在震颤！

禺疆那句“私产”如同最尖锐的丧钟在她识海中敲响！她完美无瑕的面容再也无法维持平静，一抹惊惧的苍白瞬间覆盖了她的脸颊，虽然她立刻强行运功压下，但那微微放大的瞳孔和骤然急促的呼吸，却清晰地暴露了她内心的滔天巨浪！

她置于身侧的拳头，指甲已深深刺入掌心，沁出点点金色的神血，却浑然不觉。

发间那枚火焰般的翎羽，光芒彻底熄灭，如同她此刻沉入谷底的心境。

‘私产……独占神域……’ 初凰的脑海中疯狂回荡着这两个词。

天昊若真能借此将十二神用天道誓言封禁，那么整个上清神域，将彻底成为战神腾蛇一族的掌控之地！

任何异动，任何秘密，都将在其绝对的力量和监控下无所遁形！她的计划……她和魔胎的联系……将彻底暴露在阳光之下，再无丝毫侥幸！

天道誓言本身已是绝路，“私产论”所揭示的权力格局剧变，更是将她逼入了彻底的死角！

天昊此举，不仅是逼迫，更是绝杀！她感觉自己像是被无形的巨网死死勒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天欢低垂的眼睑下，精光爆闪，心中冷笑连连：‘好！太好了！风神禺疆，你虽冲动，却是一把锋利的刀！这句‘私产’，彻底撕开了这些虚伪神祇最后的遮羞布！父亲只是要求他们自证清白，他们便立刻想到权力倾轧，想到自身地位不保！可见他们所谓的超然，不过是逃避责任的借口！而那初凰……’

天欢的目光牢牢锁定初凰那瞬间失态的反应，‘她的恐惧，绝不仅仅是担忧地位！那是真正的、关乎生死存亡的绝望！’

面对诸神因“私产”二字而引发的剧烈反应——那震惊、愤怒、恐慌、被戳穿心思的难堪，以及立场彻底混乱的窘迫——战神天昊依旧岿然不动。

他脸上那丝冷硬的弧度甚至加深了，仿佛禺疆这石破天惊的指控，正中他下怀！

他无视了雷神的电弧狂舞和祝融的烈焰滔天，目光锐利如亘古星辰，缓缓扫过脸色铁青、眼神闪烁的蓐收，扫过气息紊乱、面色变幻的共工，扫过神情凝重、充满警惕的日、月、木、火、土诸神，最后，那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的目光，带着一种了然于胸的冰冷审视，再次落在了强作镇定却难掩苍白的初凰身上，在她那微微颤抖、指缝间隐现金芒的手上停留了一瞬。

然后，他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掌控风暴核心的绝对沉静，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怒喝、电弧和紊乱的气息：

“哦？私产？”天昊的语调带着一丝冰冷的、近乎残忍的玩味，“风神此言，倒是让本座……豁然开朗。”

他顿了顿，目光如炬，仿佛要将所有神祇的灵魂都钉在神降台上：“方才金神、水神、风神，还有诸位神君，皆言神魔之战乃是神域众生与魔域争夺生存空间的根本之战，十二神秉持天道平衡，超然物外，不便、亦不能插手干预。言犹在耳！”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九天惊雷炸响，带着雷霆万钧的质问，目标直指所有方才默认中立立场的神祇：“既是生存之战，关乎神域存续根基！那么，尔等身为上清神域孕育而生的先天神祇，执掌天地本源法则，维系此域运转——你们，难道不正是这‘神域众生’的一部分？不正是这‘生存空间’的守护者之一？此战，难道与尔等全然无关？！”

他猛地踏前一步，那一步仿佛踏在了诸神的心坎上，磅礴的战神威压如同实质的山岳轰然压下，让几位神祇气息猛地一窒：“如今，本座为彻底杜绝隐患，以防有‘万一’之疏漏，危及整个神域根基，请诸位立下天道誓言以绝后患，你们便立刻改口，言及阵营归属，指责本座欲图私利？斥之为‘逼宫’？甚至妄言本座欲将神域视为‘私产’？！”

天昊的目光如同万载玄冰，最后定格在禺疆身上，又缓缓扫过蓐收、共工等所有神祇：“风神禺疆！你既言本座欲图神域为‘私产’，那本座倒要问你，也问问诸位神君——尔等口口声声超然物外，漠视神域存亡，此刻却又以神域一份子自居，忧心所谓‘私产’归属、忧心权力失衡？尔等究竟是何立场？是超然物外、漠视神域存亡的天道执掌者？还是心系神域、与之休戚与共的一份子？抑或是……仅仅担忧自身在神域中的地位与权柄，受到约束？！”

他最后的质问，如同最锋利的刀子，将诸神那混乱、矛盾、甚至虚伪的心思彻底剖开！

“这天道誓言，”天昊的声音如同最终审判的落锤，带着斩断一切犹豫的决绝，“关乎神域存续，绝无妥协！尔等，是立，还是不立？！”

神降台上，死一般的寂静。

唯有星辰图运转的嗡鸣，如同垂死的哀鸣。

诸神脸上，再无愤怒，只剩下被彻底剥开伪装的难堪、被逼至绝境的窘迫、对誓言的恐惧，以及对权力格局剧变的深深无力感。

天昊的话语将他们逼到了悬崖边，必须在“虚无缥缈的天道超然”和“实实在在的神域责任（及自身地位）”之间，做出一个痛苦而赤裸裸的选择。

而宇神初凰，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和天昊那洞穿一切的目光下，感觉自己的神格都在颤抖。

那“立，还是不立？”的最终通牒，如同悬顶的利剑，无论落下与否，对她而言，都可能是毁灭的开端。

她必须做出抉择，一个几乎不可能有生路的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