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欢

神降台上，空气凝固如万载玄冰。天昊那最后一句“立，还是不立？！”如同无形的巨锤，重重砸在每一位神祇心头，将他们所有的挣扎、愤怒、恐惧都砸得粉碎，只剩下赤裸裸的、无法回避的抉择。

诸神面色惨白，眼神闪烁，金神蓐收紧抿的嘴唇几乎要渗出血丝，水神共工深蓝法袍下的水汽旋涡彻底停滞，如同冻结的死水。

风神禺疆周身的风暴符文虽未消散，但那股滔天的怒意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压制，化作一种沉重而憋屈的窒息感。

月神清冷的银辉黯淡，日神的金辉明灭不定，木神周遭的绿叶虚影彻底枯萎，火神祝融的烈焰偃旗息鼓，土神后土叹息更深，雷神的狂雷也蛰伏在体内，只余下沉闷的嗡鸣。

宇神初凰更是感到神魂欲裂。

天昊那洞穿一切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锁链，将她牢牢钉在原地。

立誓，暴露魔胎，死路一条；不立，当场被视为心虚通敌，更是万劫不复！绝望的阴云几乎要将她吞噬。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几乎要将空间都压垮的瞬间，一个沉静而带着独特时间韵律感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僵局：

“誓言，可立。”

这声音不高，却仿佛穿透了凝固的时间，清晰地落在每一位神祇耳中。

是宙神稷泽！

众神猛地转头，目光齐刷刷聚焦在他身上。只见稷泽神色平静，仿佛方才那场席卷诸神的滔天风暴与他全然无关。

他站在那里，周身流淌着一种无形的、代表时光长河的气息。

最令人心惊的是他的双眼——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此刻正泛着淡淡的、神秘莫测的金色流光，仿佛有无数星辰在其中生灭，有浩渺的时间长河在其中奔涌！

“稷泽？！”风神禺疆难以置信地低吼出声，他看向稷泽，正好对上了那双泛着金光的眸子。一瞬间，禺疆仿佛明白了什么，满腔的怒火和不甘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僵在原地，脸色变幻不定。

作为掌管时间的宙神，他定是看到了某些……未来的片段！若非如此，以稷泽的立场，他绝不会轻易应下这等束缚自身的誓言！

天昊也微微动容，紧绷如铁的面容上，那丝冷硬的弧度终于稍稍缓和。

稷泽的开口，如同在即将爆炸的火药桶上开了一个泄压阀。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转机，立刻顺势而为，语气也带上了一丝“通情达理”的意味：

“宙神深明大义。”天昊的目光扫过诸神，最终落在稷泽身上，“本座亦非欲软禁诸位，更非要将神域视为私产。此誓，只为杜绝隐患，共御外侮。既如此，这天道誓言的期限，便定在——打败魔神，神域重归安宁之日为止。魔神败亡之日，便是誓言失效之时。诸位以为如何？”

他将“软禁”、“私产”这些敏感字眼轻轻带过，并抛出了一个看似合理的期限限定，既给了众神台阶下，又确保在战争结束前达成他的核心目的——限制十二神，尤其是确保初凰无法作乱。

短暂的沉默后。

月神清冷的眸光微闪，她是最先冷静下来并权衡利弊的。

稷泽的“可立”二字以及他眼中预示未来的金光，给了她关键的信息和信心。

稷泽与他们同属十二神，绝不会背刺他们。既然稷泽看到了立誓后并非绝路，甚至可能是必要的代价，那么继续强硬对抗只会让局面更糟，甚至可能真的引发神域内讧，让魔族有机可乘。她缓缓颔首，声音如冰玉相击，简洁而清晰：

“可。”

月神的表态如同第一块倒下的多米诺骨牌。

金神蓐收眼神复杂地看了天昊一眼，又看了看稷泽泛着金光的双眼，最终沉重地吐出一口气，点了点头。

他虽刚毅不屈，但更明白此刻僵持下去对神域百害无一利，稷泽的预见给了他一个可以接受的借口。

水神共工深深吸了一口气，紊乱的气息终于平复，那深蓝的法袍也恢复了沉静的流淌，他亦微微颔首，算是默认。

土神后土脸上的忧虑稍减，敦厚地点了点头：“为神域安宁，当立。”

木神沉默片刻，周遭枯萎的绿叶悄然化为点点绿芒消散，他也表示了同意。

火神祝融虽然依旧一脸憋屈，鼻孔喷着火星，但看到连禺疆都因稷泽的目光而沉默下来，其他同僚也都陆续表态，他重重地“哼”了一声，算是勉强接受。

雷神见大势已去，虽然依旧面有不甘，周身电弧噼啪作响，但也只能强压怒火，粗声粗气地道：“立便立！但望战神莫要忘了今日之言！”

风神禺疆是最后一个低头的。他死死地盯着稷泽那双泛着金光的眼睛，仿佛想从中读出更多的信息，最终，他周身的狂暴风压缓缓收敛，青色的符文归于平静，只是脸色依旧难看至极，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立。”

诸神达成共识，紧张的气氛终于开始松动，但另一种无形的、更加肃穆的法则之力开始汇聚。

“好！”天昊眼中精光一闪，心中大定。他抬手示意，“既如此，便请诸位神君，依次立誓！”

稷泽作为打破僵局者，当仁不让地第一个向前一步。

他神色肃穆，周身时间法则的气息变得无比庄重，声音清晰而稳定地响彻神降台：

“吾乃宙神稷泽，今日立誓：自此刻起，直至魔神败亡、神域重归安宁之日止，吾稷泽，绝不会有任何资助魔族、通敌叛域之举，若有违逆，甘受天道反噬，兵解归墟，神魂俱灭！天地法则，共鉴此誓！”

嗡！

随着他最后一个字落下，神降台上方的虚空，一道玄奥无比、蕴含无尽时光气息的法则符文骤然凝聚，然后烙印般融入稷泽的神魂深处。

那是天道誓言的印记！

有了稷泽带头，其他神祇也再无犹豫，纷纷上前，声音或沉稳、或冷冽、或洪亮地响起：

“吾乃金神蓐收，今日立誓……”

“吾乃水神共工，今日立誓……”

“吾乃月神，今日立誓……”

“吾乃日神，今日立誓……”

“吾乃土神后土，今日立誓……”

“吾乃木神，今日立誓……”

“吾乃火神祝融，今日立誓……”

“吾乃雷神，今日立誓……”

一道道代表着各自本源法则的符文在虚空中凝聚、烙印。

誓言的内容大同小异，核心都是“魔神败亡前，绝不资助魔族，违者兵解归墟”。

风神禺疆是倒数第二个，他脸色铁青，声音带着压抑的冰冷：

“吾乃风神禺疆，今日立誓……” 他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念完了誓言，当那青色的风暴符文融入神魂时，他身体微不可察地一震，眼中闪过一丝屈辱。

终于，轮到了最后一位——宇神初凰。

所有的目光，无论是天昊那锐利如刀的审视，天欢那冰冷刺骨的探究，还是其他神祇复杂难明的视线，此刻都如同实质般汇聚在她身上。

神降台上，只剩下星辰图运转的嗡鸣，以及那无声却沉重到极点的压力。

初凰感觉自己仿佛站在了命运的断崖边缘。